长篇历史小说:一枝独绣§1.2遇见

我根本无法预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会邂逅什么人。正因如此，生活给了我种种期待和惊喜。

一枝独绣

次日，和煦的阳光偷偷地通过纱窗溜了进来，我不情愿地睁开眼，揉了又揉，感觉还没睡够。被褥把我裹得很严实、温暖，让我贪恋这一刻。身旁空荡荡，我自顾自地笑着，伊人姐姐实在是太好的人。

　　我照着镜子，那“五指山”已没了踪影，再用手指按一按，也没了痛楚。娘在照顾小弟何逍，爹打理着他的小茶园，爷爷在私塾教书，就我是最闲的。

　　按照惯例，我必须捧本书读一读，因为我不像伊人姐姐那样读书读得好，爹娘也不强迫我去私塾读书。可我仍然是心不在焉，窗外的一花一草，一树一鸟都会成为蛊惑我出门的毒药。

　　时间流得那么慢，那么慢，好不容易憋到了下午。我爱下午，只有这时我才被允许出门，因为这时，伊人姐姐会回来。出门时，我顺手摘了两朵茉莉，你一朵，我一朵，我们都是花仙子。

　　我在河边转悠着，时刻侯着那座桥，那个高高的吴门桥。伊人姐姐会慢慢悠悠地走着，扫视岸边，然后倏地发现躲在杆子后的我。我们总爱这样捉迷藏。

　　踢着小石子，一个、两个、三个，手中的茉莉有一点泛黄。吴门桥上，人来人往，唯独不见姐姐。

　　我朝那儿暼了一眼，又继续自娱自乐。“你还在等你姐姐吗？”一个高我半头的男孩子笑着问我。我看他那不整洁的服饰，下意识地退了退，“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姐姐在一个私塾读书的。”似乎是意识到我退避的原因了，他看看自己的旧衣裳，挠挠头，憨憨地笑了。

　　看到他那有些笨拙的模样，我不禁笑出声来。“对了，我叫水湄，何水湄，你叫什么？”那男孩子又挠了挠头，极不情愿地吐出“刘水”二字。我嘟着嘴，“土里土气的，不好听。”

　　“我哥说，大俗即大雅嘛！”刘水擦拭着汗珠，傻傻地笑着。随后，我闻到一种怪异的味道，想了又想，便把手中茉莉花递给了他，“你拿着茉莉花，就好闻了。”刘水用那脏兮兮的手小心地接过茉莉，轻轻嗅了嗅，“好香啊！”

　　聊得正开心时，听到姐姐在唤我：“水湄，你在和谁讲话？”我忽然意识到和陌生人讲话是不对的，想着找怎样合适的借口，“姐姐，他说你们在一起读书的。”刘水突然很慌乱，扭捏着，似乎很不自在。

　　伊人姐姐见状，便将藏在背后的那串冰糖葫芦递给了他，面向我，“是啊，他读书可认真了。就你呀，不好好读书。”刘水颤抖着双手，勉强接过冰糖葫芦，半天才挤出了“谢谢”两字。

　　伊人姐姐牵着我的手，低下头在我耳边小声询问：“把冰糖葫芦给别人，你有没有不开心啊？”我摇了摇头，又看着反方向刘水离去的背影，“一点也不，他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姐姐点了点头，浅浅的笑让我忍不住摸一摸如花的脸蛋。天色渐晚，姐姐掏出了皱巴巴的纸币，从林叔那儿买了几块灶糖。林叔只收大洋，而对我们特别宽容。皱巴巴的纸币也无妨，他似乎只要见着我们的笑脸就行了。

　　我将口袋中存放已久的茉莉拿给姐姐看，姐姐勉强笑着，“这花都皱了，丢了吧，我们吃糖。”有点不甘，但我还是被灶糖的香甜感染了，乐呵呵的笑着。灶糖，通过心手间的磨娑而愈发醇厚。

　　推开虚掩的大门，只见爷爷坐在院子里纳凉。我欣喜地上前，同以前一样为爷爷点上水烟。菜肴设在了外边，就着晚风，我们叽叽喳喳地享用。凉拌黄瓜、凉粉、皮蛋拌豆腐…光是听上去就感到凉凉的。

　　月变得更亮了，伊人姐姐早早地回房背书了。爹娘将心思全放在了弟弟们的身上。我百无聊赖，只好在院里散步，随意地踢着小石子，一个、两个、三个。

　　这时，爷爷轻摇着蒲扇，唤我过来。

那段本不愿被提起的往事，便是人心深处的小小的朱砂痣。原来人也是可以活在另一人的思念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