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叔和赶去死（上）

1.

李二叔古稀之年，有两女一儿，虽称不上儿孙满堂，但孙子辈已凑就了几对“好”字。他正是颐养天年，拿着高工资享清福的时候，可是老天跟他有仇，偏偏不让他在人间享清福，要他去阴间陪阎王爷聊天。在一个北风呼啸，白雪纷飞的夜晚，他不情不愿恋恋不舍地告别家人，然后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跟着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赶往阎王爷的宫殿。

经过翻山越岭，爬山涉水，终于到了阎王的宫殿，两个小鬼厉声喝道：你在外面等候，我进去禀报。他们进去许久不见出来，也未有其他鬼出来。李二叔也不敢自行进去，只好在外面焦急地干等着。他很想去看看阎王爷的宫殿是什么样子，他还想进去找一找他记忆中曾经在人间的亲人，比如他10岁时去世的母亲，他20岁时去世的父亲，还有去年因肺癌去世的弟弟。

2.

终于两个红面白发的小鬼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扯到了高高在上威严的阎王脚下。冷酷的阎王伸手抓起面前桌上的惊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下面跪者可是李二叔？你可知为何来到本殿？

“大王，小的不知。”李二叔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回答，眼睛不敢正视阎王爷。

“你脾气暴躁，心胸狭窄，凡事记较，睚眦必报，不光对别人苛刻，就连对自己都十分苛刻，吝啬如葛朗台。你嗜酒如命，又不运动，而且在阳间动不动就骂我们，对我们大不敬。我想你这样活在阳间也是受罪，所以有天我想想就笔锋一转，划去了十年，本来你还有十年阳寿。你既来了阴间就在阴间做一个好鬼吧，等到时机成熟，我再让你投抬再世为人。”阎王爷说完，瞪起一双凌厉的眼睛，那眼神像两把剑一样可以刺穿李二叔的胸堂。

李二叔虔诚地点头如鸡啄米。他心想：再世投胎还很遥远，不去想了。现在想的事情是要去找亲人。

3.

李二叔离开阎王殿，跟着其他小鬼到处逛，他越看越心惊胆战，魂飞魄散。他所到之处阴森可怕，鬼哭狼嚎，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复铜抓，拖拽罪人；到处铁蛇铁狗铁网铁绳，铁驴铁马，热铁浇身，饥吞铁丸，渴饮铁汁。而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认识的一个人，有的似曾相识，但对方总是以漠然的表情看着他，不认识他样。

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一个他曾经熟悉的人，他感叹：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很短很浅的，无认是兄弟姐妹、父母、夫妻、朋友，也许一个转身，就再也永远见不到了。“早知如此，我在人间时就好好和他们相处，不吵不闹了。这辈子相遇了，下辈子未必能相遇，更别谈什么相爱相知相守了。所以要珍惜眼前的缘分。”

第四天，他终于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眼睛凹陷，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老人。那人正在干苦力，累得满头大汗。前面带路的小鬼说：“此人才六十多岁，在人间退休工资六千多一月，结果退休没几年，得肺癌来了我们这里。你说多不值得！那些阳间的人都笨得要死，只知道赚钱省钱；只知道自己爱吃却不管能不能吃。有的人根本就不注重生活方式，但等到快要死时就追悔莫及。”

“这，好像是老三哦，怎么他不认识好呢？唉！”李二叔长叹一声，“老三！”他大声喊了那人一声。那人回过头来，愣愣地望着他，一脸狐疑。

许久，他才怔怔地问了一句：“你是二哥？你怎么也来了？我生病去广州治时，你身体硬朗得很，怎么一年多时间，你也来了？”

“唉！一言难尽！都怪我自己。”李二叔老泪纵横，想起弟弟去广州治疗时，自己都没去陪下他，原本想着在广州可以动手术，哪知他身体太差，医生说不能上手术台，不然可能没法下手术台。他没想到老三回家一个月不到就真的离开了大家，要是知道，他无论如何，克服千辛万苦都会去广州看老三的。

“老三，哥对不起你！你别往心里记。”李二叔真诚地抹着眼泪，不像在阳间装腔作势，虚情假意。

“过去的，上辈子的事，不去想了。在这里能认出来，已是我们兄弟的缘份，是我们积德了。我到现在还未找到我们的父母亲。”老三惆怅不已。

“我也想找他们，可不知去哪找。诶，老三，你看，前面来了一个人，好面熟。”李二叔说着，突然抬头，发现前面两小鬼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擦擦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奇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