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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尔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便理解了自己现在正身处的位置。这里是白塔塔顶，古祭坛的正上方。
利尔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脚下那颗嵌在祭坛石头中的星屑正在拼命闪烁。
劳恩在转移完成的一瞬间便跳下了祭坛。利尔晚了一步，当他想要也跳下祭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脚像是被牢牢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带着兜帽的人。那人的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利尔只能依稀判断出那人的身材高挑瘦削。那人伸出左手手掌放在利尔的胸口，轻轻地连啧几声：“不不不，你，留在这里。”
劳恩轻巧地从兜帽身边擦过的时候顺手摘下了对方的兜帽，引来了那青年的一声不满。
“或许你不认识，少年。这位普兰·纳尔森先生也是你们月神的人。”
劳恩双手搭在名为纳尔森的年轻人肩上，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说道。纳尔森皱着眉回望了他一眼，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应该说过别用那个人类的名字称呼我。对月神忠心耿耿的是他，不是我。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一杯而已。”劳恩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问题，拍了两下纳尔森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恶行观察者’。”
纳尔森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向自己身后钻进了一架小型飞行器的劳恩。利尔注意到眼前的人肤色青白，双眼呈现出非常不自然的乌青，表情看起来也相当狠戾，并不像是会出现在月神办公大楼里的那种人。
“我猜你的目的是为了星核。”尽管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利尔还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纳尔森的双眼。
“不然呢。”纳尔森含糊其辞地反问了一句，“这项工作本来昨天就应该结束，可谁知道你居然控制住了爆发的星核。没人能压住星球的意志，一定是有人帮了你一把。而现在——”
纳尔森的右掌按在利尔的胸口。
“……没人能帮你了。”
利尔眼前一片漆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他知道这种感觉。属于他自身的意志正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而与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的意识没有沉入深海，而是可以明确地感受到有一股外力正在牵拉。
“行了，别挣扎了。”面对依然在抵抗的利尔，纳尔森流露出了一点不耐烦，“吞噬灵魂可是恶魔的……那该怎么说？本职工作。”
“而吞噬恶魔是我的本职工作。”
两人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利尔在已经模糊成一片的视线中看到一个神父装扮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不远处。而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看到听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神父没有说第二句话，只是朝着纳尔森直冲了过来，一掌将对方击得飞了出去。纳尔森落地，抬头的时候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已经晚了。”
他说。
利尔的身体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光，不只是蓝光，巨大的冲击波以男孩为圆心向远处推开。男孩的身体像是脱离了重力的束缚，缓缓上升，最终在距离祭台十几米高的空中停下，以一种降临的姿态俯视着大地。
“确实是麻烦了一点，不过那家伙设置的程式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神父自言自语了一句，“至于你，现在麻烦大了。”
一对青黑色的长角自神父的额头伸出，这让原本相貌英俊的他看上去显得面目可憎。
纳尔森站起身，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揩掉嘴角的血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神父。有几个神父会任由恶魔粘在自己身上。”
神父没有理会纳尔森略显幼稚的挑衅，沉默着再次冲了上来。
“何为神，何为恶魔，只不过都是高于人类的意识体，在低维世界呈现出了与人类不同的样子而已。我以为你应该更能理解星核想要做的事情，以恶魔的立场……也对，你并不是真正的恶魔。”
“你也不是。”神父简短地提醒着纳尔森这个事实。纳尔森随手挡开他挥出的魔法能量。
“我当然是。我与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两个相互独立的意志，这就是我们之间最本质的不同。而你……”他拖了长声，似乎正在思考，“我猜，应该是为了容纳恶魔被专门制造出来的容器，对吗？”
神父不说话。
“告诉我，那个过程痛苦吗？以自身薄弱的意志同永生的的力量抗衡，时刻都要担心自己被吞噬，痛苦吗？你也是，那个男孩也是，都在做着无谓的挣扎。而现在那个男孩已经放弃抵抗了。你呢？
“人类的意识本就不值一提。人类吵闹，弱小，到处都是，为所欲为。就算一度毁灭，最后也会像病菌一样再一次疯狂繁殖出来，重新占领世界。除掉他们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除掉身上的害虫、除掉病菌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就让一切洗牌，重新开始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回答我。神父。”
“末日神父”杰森·埃默森已经完全拉近了自己同纳尔森之间的距离，神父的右手甚至已经掐在了纳尔森的脖子上。隔着薄薄的皮肤，他能感受到纳尔森脉搏的跳动。
寄宿在这副脆弱的人类躯壳中的恶魔无动于衷地握住神父扼住自己咽喉的手腕，笑容戏谑：“杀死人类是多么简单又自然的事情啊，神父。就像你现在这样。”
“你说的没错。”
神父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对恶魔纳尔森的赞同，“但那些和我要除掉你这种事都没有关系。只是立场的问题，恶魔。”
他的左手上出现了一本黑皮面的厚书。明明没人翻动，那本书却自己卷起风，吹动着页面哗哗作响。
“只不过是我不小心站在了你要毁灭的那个立场上。”神父说。
纳尔森的瞳孔开始在方形的竖瞳和圆瞳孔间飞快地反复切换，他的表情扭曲起来，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再见，恶魔。”
神父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对恶魔的死亡判决。纳尔森瞬间卸下了全身的力气，放弃挣扎。神父松开他，站起身。
他的样貌也慢慢恢复了人类的样子。
只过了两秒钟，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好似从噩梦中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带着一脸的茫然环视了一圈四周。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神父轻描淡写地回答，抬头望向正漂浮于半空中的那个更大的麻烦，“只不过从你身体里把一点碍事的东西揪出去了而已。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什么计划。”
恢复成人类的纳尔森还想再问两句，一阵巨大的噪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回头望去，只看到一架悬停在塔顶旁不远处的“银鹰FB-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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