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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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人格,家有家风。家风,又称门风,是一个家庭或家族多年来形成的传统风气、风格和风尚,承载着一个家庭或家族的生活方式、生活态度、文化氛围、理念、价值观和人生观等,这些建构成一个家庭或家族独有的特色。

从小就听父亲讲我们家的故事。我们家与传统意的农民家庭不同,称不上是“书香门第”,却也是一个重视学习,重视文化的“耕读人家”。去年,在甘肃省第二届全省百名“书香之家”评选活动中,我们家入选全省“书香之家”。

曾祖父是给地主家打长工的苦力,祖父是个做买卖的小商贩,父亲更是年少失怙。遭遇了家庭的变故,正在上初中的父亲只好辍学,挑起一家人的大梁。但是父亲并没有放弃读书,劳动闲暇时间,他都用来读书学习——人在农田,心在书海,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当一位民办教师的心愿。

后来因为生活所迫,父亲学习木工手艺,做了木匠。尽管不断遭遇挫折,父亲从来没放下过手中的书本。因为对文化的重视,对文学的热爱,父亲与母亲相识相知,千里鸿雁传书,终成眷属。如若给我的父亲母亲一个好的称谓,我愿意称他们为“农民作家”。

在农耕之余,父亲和母亲不辞辛劳,或点灯读书,或伏案写作。这对于年幼的我们来说,既构成了一种浓厚的文化氛围,又提供了便利的学习条件。父亲喜欢藏书,他的藏书对我们全面开放,什么都可以拿来看。一般情况下,他并不怎么管我们,但当我们碰到疑难去问他时,他总是认真解答,从不让我们失望。这种教育十分重要,它没有使我们感到强制性的压力,极大地激发起我们的读书热情,培养起我们的一种事业心、进取心。

父亲涉猎广泛,文学方面,喜欢古典文学,宗教哲学;理学方面,喜欢数学物理天文;除此之外,他还略通医理。在我心里,父亲就像百科全书,天文地理,世间万物,人间百态,没有什么是他解释不通的。从小到大,我总是有很多疑惑的问题,眼睛里充满了无知和好奇,他都能为我解惑答疑。夏日一个晴朗的夜,星星很美。我吃饱了西瓜,鼓着肚子喊撑。父亲在院子里叫我,“蒙儿,出来我教你看星座!”我捧着肚子,懒懒的出门…但是忽然看到父亲孩子一样清澈的眼神,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俩都那么孩子气。他跟我说大熊星座,说北斗七星,说金星……父亲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学会了用读书求学去填满生活的空白,是多么的有趣!

只有小学文化的母亲,偏爱文学创作,主要是现代诗歌散文一类。她通过自己日夜的学习和积累,已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在当地作家协会独树一帜。记得母亲跟我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她的作品能够结集出版。不管生活琐事多么繁杂,母亲从未间断过学习和创作。母亲这样坚定的追求自己的理想信念的精神,一直影响着我们,对于自己坚持的事情,不能轻言放弃,要持之以恒。

我们家日常娱乐的方式不多,但即使像打打扑克、跳跳广场舞那一类的娱乐,也与我家的日常生活无缘。家人聚在一起,除了谈一些家务事之外,就是切磋棋艺,斟酌诗词、书法,以探讨求知为乐。这样一种氛围,使我们从小养成对文化的尊崇,并视之为生活中最大的满足和快乐。时至今日,虽然社会生活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我们也各自学业有成,到了立业成家的年纪,但我们兄弟姐妹仍旧保持着从父母那里沿袭下来的生活方式,志趣相投,相处得十分融洽。

平日里,父亲母亲都乐善好施。由于父亲略懂中医推拿,邻里乡亲身有病痛也会来找他帮忙。他也会尽自己所能悉心照料,减少他们的病痛,乡亲们也很尊重他。父亲对乡亲们病痛的同情和治疗,让我们知道,生命的苦难是很无奈的必然现象,需要我们大家的帮助与救赎。母亲可怜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在门口放置喂养它们的食盒,按时添上一些食物,让它们自由的来去。父亲母亲认为世间万物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应得到尊重和善待。我们也是一样,骑车或者开车出门,在路上一定会避开小动物。

我们家中“长辈”的观念比较淡薄,父子兄弟、母女姊妹之间亦师亦友,自由发表意见,互相反驳争论,完全是一种轻松平等交流的氛围。但是这种“平等”并不是不尊重长辈,尊老爱幼,与人为善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礼貌。

父亲经常引导我们,为人要确立自己的人生志向并不轻易改变,他常说一句话“有志者,立常志;无志者,常立志”,同时也教导我们“女儿身要立男儿志”,因此我们家的女孩都也都上了大学,比一般农村家庭的女孩更多一份改变命运与认识社会的机会。

三年前,我来到新疆兵团做志愿者,现在嫁到了二二二团,日子有苦有甜,正是父亲母亲的教诲,才让我一步一步坚持下来。每当感到孤单无助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说的话,会有一种奇妙的、无形的、正义的力量在鼓励我。我想,这就是父亲母亲的谆谆教导和家风的影响吧。

无疑,从父辈到我们这一辈,潜移默化中已经形成了一种文化和精神的延续,这种延续就像一棵枝叶如盖的大树,子子孙孙都在它的荫蔽之下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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