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程师的角度看医患关系

清早刷朋友圈,刷到一位医生朋友转发的新闻:沉痛哀悼赵军艳医生——武警后勤学院附属医院发生了恶性暴力伤医事件,医生赵军艳身中数刀被刺穿心脏医治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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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警后勤学院附属医院  通报

而且事发之初,相关领导禁止报道发朋友圈以及哀悼。

我想,大概是为了避免医患关系恶化,短时间内简单粗暴的控制扩散。

详见烧伤超人阿宝公众号文章《今夜,我们终于可以悼念你了。》 https://mp.weixin.qq.com/s/i0te0Fe5akzybWbqwhxv3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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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军艳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医患关系中的患者,因为家中几位亲人的病去也让我和医院打过不少交道。

大学时我曾经在医院的“禁止号贩子”标语下和一群五大三粗的号贩子排一宿队挂号,而且在清晨快要开门时插来几个号贩子同伙把排在前面的我挤到一边,我不敢吱声。

我曾经在家人拍片被通知需要等几天一出门有人走上前来问我需不需要插队拍片,恶狠狠的觉得一定是医生拿了回扣给号贩子这些资源,不然这些号贩子是怎么有手段可以加塞儿。

也曾经好不容易经过重重关卡排到候诊室前,被告知医生九点才过来,要等着。恶狠狠的说医生真是清闲,九点上班四点半下班,中午还休息那么长时间。

也曾经遇到亲人住不进病房也想要送个红包赶紧住进去,送完红包的一瞬间也恶狠狠的说医生好黑。

也曾经在缴费处面对X片,磁共振,超声检查,心电图,动态心电图等长长的单子恶狠狠的说医生乱开检查就为了多挣钱。

也曾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见到医生,把提前准备好可以想到的所有问题尽量都问到,不然下次再想见到医生,所有的千辛万苦就都要再走一遍。

结果没五分钟被医生黑着脸说可以了而怏怏地退出了诊室。

也曾经被之前的医生误诊,恶狠狠的说要不是庸医耽误病情,也许现在……

患者那些难过,失望,愤懑的情绪我都经历过,我都懂。

直到我认识了这位医生朋友,她家世代学医,甚至包括她老公也世代学医。

我和她的联系并不多,现在的关系仅维持在此次躺在对方的微信好友列表里。

她的朋友圈里时常会转发一些前文提到的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体会到了不同角色,大家对于同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出发点上考虑问题。

加上现在自己工作了,有时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也会引发对医患关系的思考。



我是工程师,工作中经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问题,解决起来需要一一排查,一一试错,而且很多问题解决了也并不好倒推原因。

医生大概也是这样,一个人生病了,像一件产品出现了问题,导致这个现象可能有多种原因,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而不同的是,医生面对的产品是人,不像我们面对的东西不仅没有感情而且特别禁折腾,你可以尽你的可能去修改去改动。

医生不可以,要综合考虑病人的身体状况,要考虑人的承受。

而且产品本身不会更加恶化,而病人会。

经济成本时间成本都让试错成本更严苛。

工程师在解决问题之后经常哑然一笑,“动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哪碰对了,终于弄好了,耶。”

因为我们知道,导致出现问题的原因会有很多,存在很多不确定偶然性,硬推导原因不仅现实而且很多时候没必要,不仅消耗大量精力很多时候寻找原因根本是不收敛无解的。

医生总会被问,大夫,我是怎么就得了癌症了呢。

是不是遗传,我二舅姥爷就是得癌症死的。

是不是我饮食一直不健康,早知道我该注意的。

是不是我抽烟,早知道我一定会戒掉的。

医生此时黑人问号脸,哈?可能是吧。

病人:可能?你怎么能可能呢,你都不知道病因在这给我瞎看,你拿我当小白鼠吗?

因为大多工程师不需要直接面对客户,中间还夹着一层技术支持,我们仅需面对产品本身,不需要给谁解释。技术支持和客户来交流,他们是专业的。而且面对的客户也是专业的,有基础的,不会有客户零起点问你白痴问题。

病人是零基础的,医生每天需要面对没有专业背景知识的病人。

而且患者及患者家属带有极大的情绪,因为生老病死是人生中最严重的事情。

他们焦急,他们难过,他们无助。



领着老家的表哥看病,他的病倒不是要人性命的重病,不过头上起疙瘩被他忍不住抓破化脓出血水总是恶性循环。被当地的医生随便开点药还过敏了。

有次来北京,我说我带你看看吧,不要拖着了。

经过一楼挂号,交钱,三楼分诊,对应候诊区候诊等,在我表哥看到繁杂的流程之后见到一位老医生。

我把之前想到的情况抓紧说了一圈。

“这个病情持续了几年了,中间用过某药膏还过敏了。我家亲戚有得过类似病症的,会不会有遗传可能性。”

结果老医生从我哥进门看了一眼之后就低头用草书写病例,开药单。我问的问题也毫无表情几乎听不到的低音量说,有可能吧。搞得我和我哥面面相觑。

老家的亲戚总觉得一个小病不值当在北京看,北京的医生也未必多专业还很麻烦。

导致我带老家亲戚来北京看病时总有着一份小心翼翼,生怕他们抱怨。

(类似的还有对北京的抱怨,比如北京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往北京挤,地铁里那么多人上都上不去,房子又买不起云云)

结果回家之后一周表哥就打来电话说刚用了一周药就明显见好,没想到纠缠了这么久的问题,被北京的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看好了,果然是大医院啊。这时我才欣慰的松口气。

我妈说人家那位医生当时肯定看一眼症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以为很复杂的病,在人家那看的太多了,就跟治感冒似的。

带着我舅舅去看病,一路随行了众多侄儿子,医生问到病人体重多少。我回头问那些哥哥们谁知道舅舅体重。哥哥们操着医生听不懂的当地方言,反反复复和医生说:哎呀,现在生病了什么也吃不下去啊,瘦的不行了,这样下去好人都撑不住啊更不要说他是个病人啊,医生你快给看看啊,吃不进饭可不行啊,这么瘦啊。……”

急诊室,外面乌央乌央的人等着,很多人没有病床都直接躺在地上打点滴,我家亲戚抱着医生说这个我都看不下去:哥,说体重,不知道体重就算了,别说了。

医生大概是通过问询体重来决定药剂量的大小,病人却把医生当作谈心的知心大哥哥。

研究生时候的课题,使我需要了解各种医学成像原理。

才明白原来X光片,超声,核磁共振以及心电图和动态心电图(24小时holter)之间还真的是不可替代的。



对于医患之间的相互体谅,我就很佩服我妈。

我妈:“我上次去找那个刘大夫啊,我见他一上午坐着都不去厕所的,他不去的话旁边那个小实习生肯定也不敢老出去呀。当医生也是挺辛苦的。”

我姐抱着小孩去儿童医院,众所周知儿童医院资源之少,导致了儿童医院里人多的跟火车站似的。

那天患者少,我姐还和医生聊了几句。

“您都是周六班吗?一周这一天班啊,那应该还行吧,不是特别忙。”

医生:你是不知道。我们下午四点半下班,上周四点二十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妈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大概有五十多个问题挨个问。

我姐笑:“估计是新手妈妈来科普育儿知识的。”

认识了医生朋友之后才知道,也许你在候诊室等待的时间里,医生并不是没有上班,是在住院区查房。也许四点半之后他们还有晚班值班。

而现在更恐怖的,是他们还有面对偏激患者的生命危险。

对于医生的要求其实挺多的,既要像工程师一样做实业,也要求像大学老师一样做研究发论文,还需要直接面对客户——没有专业知识并且有着极大情绪的病人。

电视剧长大里说的好:病人经过挂号排队等等一系列的情绪堆积,最后的面向者就只有医生。



说了许多,也许下次我去医院,遇到种种我还是忍不住的抱怨,生气,愤怒,失望,无助。

但仍请大家保有一丝善意,一丝理解,一丝对于生命的敬畏。

看到医生被恶性攻击的事件时,不要说活该,就该被砍死。

毕竟没看好的病不仅仅是医生的原因,而看好的病大多是医生的功劳。

如果没有人愿意去做医生了,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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