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莱茵河见证（11）

中餐馆里当牛做马

1.

林晓一门心思想早点出去工作，有了工作，就可以加入公共保险公司的医疗保险，医保费用就可以降低一半。但汉斯似乎并不支持林晓出去找工作。“你还是等两年后，学了德语再找工作吧。”

生活在德国小城不会德语，除了中餐馆，几乎没有工作机会。

万般无奈下，林晓走进小城中的一家中餐馆。

“老板娘，您这里有活儿干吗？”林晓初来乍到，高额医保费用几乎把她压垮。万般无奈下，她走进中餐馆。前台一个身材小巧的女人在喝茶。

“你以前在餐馆干过吗？”一个口气像老板的南方普通话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没有。我到德国只有几个月。”

林晓转过身，一个大头、没脖子，溜肩膀，肚子上挺着一个西瓜的小个子男人站起身来，下巴底下还系着一条女式碎花丝巾。

“明天你来上班吧，我这儿需要一个厨房助手，主要是洗碗，没事儿的时候要帮厨。”

林晓想，洗碗有什么难的？至于帮厨，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每个月800欧元，每周工作6天，每天不到10小时。我这个工钱给的是不错的。”老板嘴里不时喷出几丝唾沫星子。

“大姐，看你急着找工作，我是（si）中国人（len），但我不喜欢中国人（len）。”老板发不出汉语拼音R这个音。

林晓不知道老板这没逻辑的话是什么意思，刚见面又不好问太多，只是感觉这个老板说话有些怪怪的。

林晓不语。

“如果有人问你每天工作多长时间，你就说3小时。”老板嘱咐着。

林晓不懂老板的意思。不是说每天工作10小时吗？为什么要告诉别人3小时？

不管怎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医疗保险，50岁、从未干过体力活儿的林晓豁出去了。

2.

林晓还是低估了中餐馆的劳动强度。

中餐馆的工作名义上是洗碗工，但实际上，林晓什么都得干：清早擦地、摘菜、做米饭、摆盘、搬运货物等，洗碗工说白了就是个碎催、干杂活的，老板、厨师不做的事情全部丢给她。这个小餐馆，谁都是她的领导，谁都可以指使她。

到餐馆工作几天她就了解到，洗碗工这个岗位以前曾经有两个男留学生做过，但只干了两天就累得受不了，辞了职。很长时间这个岗位招不到人，由厨师和油锅代劳。

早上10点到中餐馆，擦餐厅客人就餐的地面、前台等，至少需要一小时。刚干10分钟，林晓额头开始冒汗，尽管这是冬天，室外只有四五度。

擦完地，接着到过道一米二高的木架上把10升、足有五六斤重的大电饭煲抱下来，搬到厨房洗碗池旁边的桌子上；找出洗手池旁桌子下带刻度的塑料碗，下楼梯到地下室，从盛米的塑料箱里蒯出2升大米，一手抱着大米上楼，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倒进电饭煲里，再倒入两升水，插上插销。这个流程，每天至少重复三次。

洗碗池里还有一些昨天的碗筷没有来得及清洗，先在池子里放温水，倒入洗涤灵，用洗碗海绵将碗里的油脂洗掉，举到洗碗池右侧的半自动洗碗机里。洗碗机设置得有点高，只一会儿功夫，林晓的衣袖里已经灌满水。冷风吹来，半个胳膊感觉僵硬。

洗碗机里的推拉托板设置得有些高，林晓最怕洗大盘子，一只手举不动，要两只手把盘子放进去。

“大姐，先别洗碗，帮我剥洋葱皮。”瘦高的张厨师招呼林晓。

在这家中餐馆，厨师就是二老板，对厨师的召唤和吩咐，必须随叫随到，言听计从。厨师不忙时，没有急活需要做时才能洗碗。

老板要拍厨师的马屁，唯恐这唯一的厨师撂挑子走人，那样，老板就得抓瞎。厨师选择餐馆的机会多多，哪家老板付给的工钱好，厨师就去哪家。

3.

“您在这里干多长时间了？”林晓一边剥洋葱皮一边和张厨师聊天。

“一年多，这里开业时就来了。以前在其他餐馆，后来老板的一个亲戚要我来这里。我做厨师30多年，以前在别的中餐馆。”

张师傅很健谈。

“刚开始我不想来，开车来这儿要两个小时，一周回家一次，休息一天，但老板给的薪水不错。”

张师傅要切洋葱，打开厨房后门一条缝，一股凉气钻进来。

“切洋葱要开门开窗，这样就不会呛得眼睛流泪。”张师傅传授着经验。

“您今年多大年纪？”做厨师30年的人，至少也要50岁吧。林晓想。

“61。”

“您叫我大姐？”

“这不是方便吗？”这家餐馆老板、厨师说话怎么都有点怪怪的。

“大姐，刀叉早上上班要再擦一遍的呦，上面有水印。”老板娘招呼林晓去擦昨晚擦过的刀叉。老板娘身材小巧，但嗓门不小，说话声音整个餐厅、厨房都听得见。

“我先干什么？”林晓手里握着洋葱，问张厨师。

“老板娘叫你，就先去。”

林晓从冰箱背面散热器上取下一块棉布，走出厨房。

“大姐，小餐厅最里面桌子下面有一些米饭粒，你没有打扫。”老板娘的大嗓门又叫起来。

“让我看看是哪里，我记得打扫过的。”

“算了，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下次你注意。”

老板娘真是火眼金睛，能发现自己没有打扫的地方？但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擦过，会有米饭粒？

林晓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