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笔记-寻梦人 第四十章 初雪

 

张大千 桃源图（图片来自网络）

 南阳市新华路天桥旁有一家川菜馆，老板娘无精打采的招待着饭店里寥寥的几桌客人。河南人不太爱吃辣，川菜馆的生意不好。即便是节假日期间，高峰期也坐不满桌。马上就是农历新年，老板娘想着熬过今年明年换西北菜试试，或者干脆改成火锅店，这半死不活的，投进去的钱都得打水漂。正想着旁边的一桌客人叫点单。老板娘应了一声慢吞吞的朝那桌客人走去。

 “吃点什么？”老板娘问道。

 “辣子鸡，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再加个毛血旺，拿一瓶孔府家酒。菜慢点上，人还没来齐。”点菜的人很胖，头发白了一半，看面相大概60岁左右的样子，神色有些紧张，大冬天的不停的擦着汗津津的额头。

 老板娘刚要离开一个瘦高个走进了餐厅，四处张望了一圈便朝这桌客人走来。

 “再加副餐具。”胖子朝老板娘又说了一句。

 那人站起身跟瘦高个打了招呼。

 瘦高个表现的并不热情，似乎还有点不情愿的意思。低着头扯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奇怪的家伙。’老板娘边想着边转身去拿餐具。

 胖子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后也坐了下来，将头往桌子中间凑了凑，靠瘦高个近了些低声说道：“任平被抓了。而且从上个月开始就跟社里断了联系。接下来怎么办啊？”胖子一脸紧张的低声问道。

 “你是谁？”瘦高个并不接话。

 胖子拿纸巾胡乱擦了下额头。“省省吧都什么时候了？船都快沉了还在这打哑谜，八八年考古队那次，案发后我留了个心眼查了当时市委秘书处的通讯记录，那个打给市考古队的电话是从你的科室打出去的，那晚大雨留下来值班的就只有你一个陈广聪。”

 “你是谁？”瘦高个神色紧张起来，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任务是从我这出去的，我负责联络暗部。”胖子打了个哆嗦似乎对当年的那个任务怀着极大的恐惧。

 “当年的案子是你做的？”瘦高个惊讶的看着他。

 “别胡说八道，我发出去的任务是‘回收考古队挖掘出来的黑色石头’我怎么知道会闹出人命来。”胖子一脸的愤怒，声音有些大引来旁边一片诧异的目光。

 “你小点声，你再喊两声咱俩都得进去。”瘦子赶紧低声提醒他。

 “现在怎么办？国安开始收网了。咱们一个都跑不了。”胖子有些歇斯底里的低声说道。

 “你收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调查一个叫李曦惘的人。”

 “我收到的最后信息是寻梦人计划开始。”瘦高个说道。

 “就这些？”胖子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些。”

 “什么是寻梦人计划？我们要干什么？”胖子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没有任务发布，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传递过来。”

 “我们该怎门办？我现在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就担心早上起床会看到警察坐在我家床头柜上”胖子抹了把脸，黑白相间的头发看上去黏糊糊的。

 瘦高个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算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怎么这么邋里邋遢的。”

 “还不是当年那件案子，从那以后我就整晚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那群惨死的考古队员，我甚至想过自首。”

 “自首？估计躲不过一颗枪子。”瘦高个说了一句。

 “我是被社里收养的。但这些年做的这些事，跟他们当初教给我的完全不一样啊。我们真的是在建立理想社会么？”胖子眼神迷惘。

 “去他妈的理想社会……”瘦高个低声骂了一句。“怎么称呼你？”

 “曹义，他们都叫我老曹。”

 “老曹，你听我说，我估计至臻社完了，咱们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过两天我准备出国旅游，你懂的。你也该考虑考虑退路了。”

 正说着菜上来了，两人止住了谈话专心喝酒吃饭。餐厅忽然安静下来。胖子疑惑的抬起头，发现身边站着几个年轻人。

 为首的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打开给他们看了一眼。金色的徽章反射着冬日的阳光，感觉这光线冷冽刺眼两人眯起了眼睛。

 “曹义，陈聪，你们被捕了。”

 “还是逃不过一颗枪子啊。”曹义一下子放松许多，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当它发生时感到的却不是害怕而是解脱，唯一的区别只是警察并没有坐在他家的床头柜上等他醒来，而是选择在他吃饭的时候将他带走。

 国家机器一旦转动起来效率总是出奇的高，一时间凡是跟长空集团扯上关系的官员全都被约谈，有些人本来身上就不干净，于是下狱的下狱，双规的双规。呈现在报纸上的信息便是某某某因为经济问题被起诉，某某某因为作风问题被双规。顶层的动作对普罗大众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大家还是照例上班下班，做爱生娃。只是在茶余饭后增加了些许谈资。

 安喜娜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比以前更瘦了，消瘦的脸颊衬托着她的眼睛，显得比以前更大也更亮了。李曦惘不死心，带她去了几趟医院，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她笑着安慰他，安慰着，安慰着，鼻血便留了下来。李曦惘只好哭着帮她擦鼻血。

 马上就是农历新年李曦惘想带她回家，如果这是最后一个春节，有些人总要告别。带着这样一份心情两人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一路向北，火车穿过被寒风冰冻的大地，回到家乡。火车站候站厅里，二伯早已焦急的等在那里。

 看到两人缓缓的从人群中穿过，二伯上前接过安喜娜手里的行李笑着说：“安安怎么瘦这么多，在外面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走，回家。”又扭头看向李曦惘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混蛋玩意，一年到头不知道往家打个电话。”

 简简单单一句笑骂，李曦惘便已觉得鼻子发酸。

 乌云很厚，铅灰色的天空映衬得整座城市有些暗淡。第一片雪落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有了光，小雪花自由自在的在这灰暗的天空里翩翩起舞，渐渐的覆盖了万物，慢慢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李曦惘望着车窗外的白雪，心情渐渐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