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上海!

在上海这个地方,除了呼吸不要钱,什么都要钱。多年前我作为销售,打车很多时候要自己贴钱,而报销又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通常领到工资都不敢花,因为出差要买车票、订酒店,还要交房租。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被公司安排去参加一个会展,会展在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公司同事说已替我订好酒店,半夜到达酒店,办理入住时,酒店前台说公司没有付住宿费,让我交住宿费。具体多少金额现在已忘了,只记得当时银行卡里的钱根本不够,并且那个月信用卡也已没有可刷额度。

当时不知该怎么办,相比慌张无措,更多的是尴尬,前台小姐温柔地说:“对不起,先生,没有交房费我们不能让您入住。”我走到酒店外面,给朋友打电话借钱,才算交了对于我而言的天价房费。回到酒店,我完全没心情观赏五星级酒店的高端设备,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入住如此豪华的酒店。我农村出身,像所有来大城市打拼的学生一样,只想努力在这座水泥森林城市扎根,我们有着别人看似体面的工作,每个月却捉襟见肘地活着,租住在几平米的小房间,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直摆放在商场里,即便等到打折也不一定敢买。

想到我农村的父母,他们没住过一次酒店,没吃过一次西餐,辛辛苦苦供我上大学,我却连给他们买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我难受地趴在床上大哭起来。有时我很羡慕公司销售部门的一个小女孩。她是公司销售内勤,初中毕业就去英国读书,每天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办公室,名牌包包换着背。我去过她租的房子,一个人住一室一厅,离公司步行不到十分钟,养着一只名种猫,我心里暗想,她的猫比我活的幸福多了。

当然,这些我都没有讲出来。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向比你过得好的人吐露你悲惨的生活,我的自尊心,虚荣心告诉我,必须这样。公司每个月都会有聚餐,老板喜欢日料,所以几乎每个月我们都要去吃一次日料。

第一次聚餐时,那顿饭我吃的小心又难受,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我是第一次吃日料,都要看看别人怎么吃,然后自己才敢吃,那些食物我完全叫不出名字,又迫切想知道是什么,心里又想着我一定要带父母来体验一次正宗的日料。他们可以不喜欢,但是我得让他们知道有这些东西存在,知道日料是什么样。

2年后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实现了,在我终于有能力在上海租一套像样点的房子时,从老家把父母接过来,我一直紧拽着他们的手,生怕拥挤的人流将我们冲散。我骄傲地告诉他们,我在上海最贵的地段上班,从公司可以看见黄埔江、东方明珠,我将他们领到出租屋,我把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眼神笃定的告诉他们将来我也会在上海买房,把他们都接过来。

我带父母去逛商场,他们什么也不肯买,一个劲嫌贵,不顾反对,我给爸爸买了一块比较好的手表,曾听同事说过,男人都需要一块好手表,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爸爸至今仍戴着那块手表,后来我已经有了一定经济能力,想给他换一块更好的手表,他始终不同意。我给妈妈买了一件羊毛衫,妈妈穿着羊毛衫站在店里问我好看吗,那一刻我的眼眶湿了。她后来每次走亲戚时都穿着,得意地告诉别人这是她儿子在上海给她买的,她急切想向别人证明她儿子的能力。

那一年我在上海!_第1张图片

我带他们去公司常去的那家高档日料店吃饭,告诉他们进门要脱鞋,点了很多吃的,告诉他们这是三文鱼,这是秋刀鱼,海胆怎么吃,大虾怎么吃,我和爸爸慢慢喝着清酒,看着妈妈吃了芥末苦皱眉头的样子,那顿饭是我人生中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我终于凭自己的能力带着他们吃了正宗的日料。

刚到上海那时,我当时负责华中地区,是一个全新市场,几乎没有用户群。我从陌生拜访开始,一步一步接触客户,建立自己的客户群体。我周一出去,周五回公司,每天早上很早起床,背着重重的双肩包,穿梭于城市各个地方。我们的客户群体主要是医院,高校,当地研究所的动物房,进进出出各种规模的动物房。

没有从事过这个行业的人可能不知道动物房是什么样,动物房里面养着各种老鼠,兔子,狗,猴,当然这些都是分开饲养的,但是味道很难闻,浓烈的氨气味道,熏得人眼泪直流。我每天很晚才回到酒店,然后还要处理公司内部邮件,客户邮件,总结一天的工作,睡觉前还要自学英语。那些年,我没有在晚上12点前睡过觉。

后来,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在上海买了房,搬进新房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真正融入这座城市,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有些神采飞扬,有些一脸疲惫,他们当中,有无数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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