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艳彧：我本卿卿，不忘初心（专访）

如果你痴迷音乐剧，对于格兰特公园音乐节应该不会陌生，去年6月，大型交响音乐剧《蝶恋花》在那里首演，上万名观众在星空下被来自中国的曼妙诗意深深打动。如果你醉心于歌剧，一定曾为《茶花女》的无双魅力折腰，2012年12月，新加坡慈善音乐会现场，这首殿堂级作品也曾大放异彩。

作为两部国际作品的第一女主角——吴艳彧女士，这位曾被世界歌剧大师卡罗·贝尔冈齐赞誉为“曼妙的歌唱，犹如烟遮住的声音”的抒情花腔女高音歌唱家，曾在中央音乐学院攻读声乐歌剧系硕士，现在浙江传媒学院音乐学院从事教学工作。她早在1998年就获得了意大利“贝利尼”国际声乐比赛最高奖，往后十余年来更参演过《蒂托的仁慈》、《魔笛》、《阿依达》等数部世界级歌剧。所获荣誉不胜枚举。

然而不同于一般人对歌唱家柔软、浪漫的固有感觉，“飒爽”、“端庄却不失英气”是吴艳彧女士给记者的第一印象。

优雅的“女战士”

在吴艳彧看来，音乐给予她最好的馈赠，就是坚强。艺术从业者们看似光鲜，却往往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比如排演《蒂托的仁慈》过程中，吴艳彧便是临危受命担纲女主角维特利亚公主的。12月就要正式公演了，相比其他演员从三月份就开始精心准备，留给吴艳彧背谱子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星期。“我的时间也不比别人多，能怎么办？我连睡觉都在背谱子。”

这样“紧锣密鼓”式的排演方式几乎成为了吴艳彧的常态。“高雅艺术进校园”的活动吴艳彧连续参加了三年，经常是“今天接到邀请，明天赶赴现场，后天正式演出，并且不能出错”这样连轴转着。吴艳彧笑言“完美胜任”的诀窍在于“巧妙的心理暗示”。“当规定时间来到，其实我并没有完整地记住谱子，但我会告诉自己，我已经记下了，只有几个小细节还欠火候，我不能慌。”歌剧是时间的艺术，不间断的三个小时中，动辄两百甚至两千个工作人员完整阐述着一个故事。如若这是一支军队，主唱便是其中的领袖，所以，她不能慌。

值得一提的是，虽说在光鲜的荣誉和华丽的镁光灯下迷失斗志的大有人在，吴艳彧却惊讶地表示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她郑重地对记者说：“我没有时间。”在吴艳彧的自我规划中，工作状态是从不间断的，目标一个接着一个。她甚至反问记者：“成功就会翘尾巴吗？其实不然，那一定是不够成功，因为当真正成功了之后，你总觉得还不够。”吴艳彧作了一个很有趣的比喻，她自诩自己是一个战士，一个敢死队员，“现在有一个山头。你必须冲上去，把旗帜插上去，让它高高飘扬。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正因如此，吴艳彧坦言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骄傲，去紧张，去害怕，“你必须要打一场漂亮仗，否则以后谁还会找你打仗？”似乎意犹未尽，吴艳彧又补充了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李云龙的亮剑精神，正是我所推崇的。”

孤独的“卫道人”

在吴艳彧一往无前的“征战”背后，有一个坚定地信仰，那就是她对音乐的理解。古人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换作吴艳彧的话就是：“世界上本没有音乐，是人们用灵魂去倾听了世界的声音，才创造出来了音乐。”微顿之后，她接着说：“但创造出来之后，音乐本身也就具有了灵魂。”

在2005年的中国国际声乐比赛中，吴艳彧便接近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十首风格迥异的高难歌曲，十只各具风韵的乐魂，或柔，或媚，或刚强，或哀戚。正如吴艳彧说的那样：“上善若水，最像水的其实就是音乐，它可以使一个刚强的人变得柔软，也可以使一个柔弱的人变得刚强。”因其无有，故能入其无间，此乃柔德也。

在吴艳彧看来，音乐的魅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引用了康德的话加以佐证：“人类用理性创造的语言只能解释现象，无法解释事物的本质。”——音乐，正是这无从捉摸的本质。“它无疑是残酷的，没有灵感的人，即使付出99%的汗水，体会不到所谓无从琢磨的虚无，也无济于事。”话锋一转，她动情地继续道，“同样追寻音乐的路无疑是孤独的，因为我们触碰的是源于灵魂的创造。”

访谈中，吴艳彧反复强调着，她认为艺术应是兼具个性与包容性的矛盾体，这种奇特的矛盾，一定要在哲学的高度才能得以统一。她告诉记者：“歌剧若上升至哲学的高度，那么歌剧不仅仅是生活的一面镜子，它还可以使你通过这面镜子学会更好的面对生活。”

“不止是音乐，甚至建筑、科技，凡是源于灵魂的创造，都应站在哲学的高度来审视，以达到升华。”她如是思考着。

睿智的传承者

抛开炫丽的镁光灯，平素的吴艳彧与其他大学教授并无二致，携伴着俏皮的女儿，总是桐乡下沙两头跑。只是即使卸去浓妆重彩，吴老师的脸上依旧带着自信，优雅的笑容。这笑容之下，是她多年学识的积淀。

书本对于吴艳彧的影响是巨大的。她独树一帜的音乐见解，为人惊叹的背谱技能都与平日里书本的熏陶撇不开关系。对于吴艳彧而言，阅读是与音乐一般“不可言传”的享受。她坦言，阅读和劳动正是她思考的两种形式。也许正因为深谙书中的“颜如玉”，吴老师对学生最常说的两句话就是“读书甚少”，“快去读书”。

谈到传道授业，今年已经80高龄的中国女歌唱家郭淑珍教授，对吴艳彧的人生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吴艳彧不止一次地提起，从老师身上学到的最宝贵的不是唱腔技巧，而是意志的力量。“当今中国八十高龄仍在排演音乐剧的，只有她一人。”字里行间充满了敬重，“有这样的榜样，即使功成名就，结婚生子，我们又怎敢言足，服老呢。”

意志的力量在吴艳彧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也毫无疑问经由吴老师传递给了下一代。“大学生在校园里究竟应该学什么？”当无数师生抱着这个疑问浑噩度日，虚掷时光时，吴老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克服困难。这正是她最想教会学生的事。“相比于专业的授予，我更希望能够在人生上给予他们引导。”在通往音乐学院那条苍郁的小道上，吴老师平静地说，“我很喜欢《甄嬛传》中的一句话，人不能轻贱了自己。当然，也不能高估了自己，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努力找准自己的位置。”

后记：

前后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交谈，吴艳彧老师的睿智与学识深深令我折服。她如同一只翙翙其羽的火凤凰，腾翔时光华熠熠，歌声沁人心脾，当繁华落尽，她依旧守着一颗炽热单纯的心，精其毛发，淬其骨骼，渴望着下一次的万众瞩目，不曾停歇。

 

先锋通讯社记者  靳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