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孽缘

前世孽缘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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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一个女傻子,村西一个男疯子。一个被关在家里总隔着门缝逗小孩,嗓门粗大声音欢愉。另一个拦腰被栓了链子在院子里的猪圈旁,有外人进来,他欢腾得比狗都厉害。两个人一大一小,很少见面。每逢见了,却相互奔跑着去拥抱,众人拉都拉不开。一瞬间成了人之间口口相传的的奇事,都说他们俩前世有缘,大概是一对。

小的时候,伙伴们都集中在村的宽阔的十字街中央一起玩耍,做集体游戏。或者手牵着手双方站成对峙的两排。“扬旗林,抗大刀”;或者两两相对牵手拍成长的拱桥阵,在排队穿过的人经过时选好人落下扣住;玩耍起来的愉悦现在想起来都享受。直到太阳西下,各自的母亲在门口拖长了声音喊各自孩子的名字,大家才恋恋不舍的四散而去。

那天母亲喊“三会”——时我刚刚玩捉迷藏把自己藏在了一个老胡同里等着人找,不情愿地走出来时迎面碰上了笑嘻嘻地二焕青,她拍着双手嘴里呜呀呀的喊着冲将过来,高我半头,壮我一半有冲倒我的趋势。我下意识地遮住脸,她在我身边停下来,开始了对我全身的审视。我往前她跟着向前我向后她跟着向后。直到母亲找到我,在胡同口大喊我的名字,二焕青的母亲冲出来拉住她的女儿,我才脱身。看我走远,她笑嘻嘻地继续拍手,要挣脱她的母亲

遇到她或许应该是场童年的噩梦,可是我有异于同龄人的好奇心。学生头模样的二焕青瞬间抑郁样子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好几次放学途中我七拐八拐甩掉同学,特意走到她家所在的胡同里,掀开她家木头大门上面活动的木头缝,向里望过去。希望能看到傻子二焕青。

她喜欢坐着发呆,无端支起腮帮,眼望天空,好像她会做梦和思考?干净高挑而肃穆的母亲一直在陪着她,寻常的小院似乎没有声音,一旦有声音传过来,二焕青就会兴奋起来去门口看,若是一群孩子,她会努力地打开门拍手追过去……

傻子出门,历来是要被捉弄的。看守在家——二焕青的母亲用最古老的方式保护着女儿,累且辛苦着。大儿子顺利成家了,二儿子买了四川媳妇来家。明快的大姑娘出嫁在周围的村庄。二焕青还是两三岁智商,白色迫不及待的覆覆盖了所有的头发,一如满心的空洞。从从东北回来20年了吧,二焕青都25了!

夏天雨后,曾是我最爱的寂静乐园。水涨了,花红了,叶绿了,空气好新鲜。蝉的幼虫匆忙的钻出泥土,早熟的果子被打落一地,七八岁的我揣着欢腾的心,用露出脚趾的凉鞋啪啪地踩击水洼。东边的疯子冷不丁从我身边擦过!“哇哈哈”他跳跃得很欢,就像被压了五百年重获自由的石猴。他搂没一棵树,踩每一汪水,不分前后左右的狂奔。我悄悄地害怕地看着即将消失在目光里的他。他突然安静地站住了,二焕青从胡同口出现。他们都一反常态的安静了。瞅着彼此。像在互相倾诉。众人找人的声音传来,他们突然相护拥抱,一刻像过了一世纪。人们赶来,分都分不开。

这一幕,我终于亲见。相信他们有前世的姻缘。

疯子二祥的故事不得而知,他有一个聪明的母亲。漂亮的姐姐和能干的弟妹,距离得远,不怎么走动。有段时间沉迷手工,我想起姥爷给母亲留下的鞋样子盒。鞋样子,类似现在的鞋垫,不过是用一层纸剪的。鞋样子盒最外观像是一本4的书。最中间的花展开后纸的空间立体起来,像每个独立的“房间”。。继续展开,4变8,吧8变16,16变24开。展到最后是一张大纸!共有36个“房间”。母亲尴尬的承认自己不会,强调没人会了。突然想到了她。疯子的母亲。

疯子跟傻子在我的概念里面是多动与安静的区别。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猪圈旁边被铁链拴着的中年疯子。看到我他嗷嗷的叫唤。那位大娘的手无疑是最巧妙的。她反复地给我拆解,折叠。我努力的学了大半天。看似会了,到家却没记住一个步骤。我内心谴责这个把孩子当狗的母亲,抗议她的聪敏。吃饭的时候扔给他一个馒头,晚上把他挪到过道底下,他的母亲说,不懂吃喝拉撒,谁有功夫伺候他。

谁有功夫伺候他?二焕青结婚了,对方是没有后代的中老年人。我们看着她穿一身红被塞进车的时候,白发的母亲在胡同口抹泪。后来听说二焕青跑了几次,哥哥姐姐合力寻找,再以后生了儿子。音讯稀少了。

男疯子死在二焕青出嫁之前。说是雨天病死的,夏天天热,人们都听说的时候,他已经被埋了。

此生难见,一世糊涂,没有颜面。希望他们的劫数已过。下辈子,重获美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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