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皮衣

夏日的阳光肆意鞭打着这个偏远的村庄,杂草随处可见,有的甚至蔫蔫的耷拉在发白的土墙上。长生的老娘在自家枯朽的木门上系了一对红布条,满意的裂开一嘴黄牙“总算到头了。”腥浓的汗珠从酱色的皮肤里渗出来,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不是她要的体面。

“我不嫁了,她奶奶的穷要饭的,祖奶奶打小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辱,我这一辈子活的体面,怎叫你们这些叫花子辱了。”五姑娘坐在正堂那个比她还老的太师椅上,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你体面,你体面你往俺们这穷山沟沟里跑,我们家长生年轻力壮滴,是俺村里一等一的庄稼手,再看看你,30好几的老女人,要不是你不花钱,俺能要你喽?”长生的老娘也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可咱说好的要摆桌,你这弄两个红布条就当我好糊弄啊!”这事得从两天前说起,从五姑娘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山沟里说起。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她也不肯跟任何人说关于她的过去,她只是趾高气昂的说自己是城里人。可谁信呢?哪有城里的往山里跑的?但她全身的行头确实不是山里人该有的。长生家在这个山村里算是顶好的,长生正直壮年,能干活,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家里又是一脉单传,祖宗的基业都给了他。要不是因为他爹的事,就他这条件两个媳妇也说得上。前段时间长生的老娘正筹钱打算给他买个人填内室呢,巧了,五姑娘来了。五姑娘也不知怎滴要自愿留下来,她不要钱,反正钱给了她她也没地花,更没什么人给,钱给她也是兜一圈进长生家。但是五姑娘要面子,她要长生用准备买人的钱给她办个像样的婚事。为了稳住她长生的老娘就先答应了,可是山里的人,谁家是讲究的主?长生也是30出头,又娶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老女人,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再说摆桌也要钱呐。山里人讲什么信义,五姑娘可不得闹嘛。

“摆桌摆桌,摆给谁看呢?有我长生在不缺你吃穿不就够了吗?”长生也不耐烦,他初见五姑娘也是喜欢的,城里的女人,多少显得洋气。

“祖奶奶就是不从,你要是不摆我还就不嫁了,你们爱买谁买谁”

长生还要下地干活呢,又怕自己一出门老娘招架不住五姑娘的泼劲,起身一个嘴巴子抽在五姑娘脸上“你她娘的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啊。老天爷给我这个大便宜不占我就是龟孙子,你丫的老实呆着,别她奶奶的艹事。”

五姑娘一下被打蒙了,她知道长生这种山野村夫是贯不懂什么绅士风度的,如今是上了贼船了,跑也跑不得。她可不想吃这眼前的亏,好在长生年轻力壮,比那老头子强。虽然在这山沟里但是不愁吃喝也是逍遥自在。她没了声,因为她知道没了退路。

晚上长生干完活,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用凉水一泼就算是洗澡了,长生娘做了顿肥腻的大肉,油滋滋的装了一碗,递给长生,又给五姑娘盛一碗。赶着案板上的苍蝇弓着背坐下。“吃吧,好歹算对的起你了。”

长生没有去守夜,天黑了,村口一排高架台亮起了熊熊火焰,噼里啪啦的,仿佛老远就能闻见火里窜出的烧焦的木香。闻着长生满身的泥腥汗臭,她便有了长生媳妇的身份。后半夜梆子声清亮的响起远远的传来一阵阵划破夜空的吆喝“打狼嘞…………”她知道她没有退路。

和买来的女人不同,长生家不用拴着她,因为她不跑,除了结婚当天不如意其他还是挺好的,主要是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比他们穷,这让五姑娘很有优越感,出门总是鼻子对着人家的脸。

这日邻居家的王二嫂子的远方亲戚从这路过,给她带了一块红色印花布,这在山里可是罕见的东西,王二嫂细心地填了棉花做一件小棉袄,布是那块显眼的布,针脚又是那么好,冬天穿出去那叫一个漂亮。王二嫂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在村头拉着村里最会做活的张婆子非要让她给看看,一会问盘扣织的行不行,一会问袖头做的好不好。张婆子也耐心的给她添置,不少路过的人都看红了眼。

“哼,瞎稀罕个什么劲。”五姑娘嗑着手里的老南瓜子翻着白眼说,“哼,这花绿劲,城里早过时了,王二嫂你还好意思出来现。”

“呦,你倒是说说城里流行什么?”

“城里流行皮夹克,哎皮夹克你见过没有,冬天穿着可抗风了。”

“那你有吗?有也让我们没见过的见见。”这就话可让五姑娘哑了口,她两手空空的跑到山里来怎么会有。“哈哈哈,我看你就回你的城里去吧。”

“奶奶滴,搁这等着我呢!”五姑娘气的两个眼珠都红了,“哼,等到了冬天长生自然会给我买的。”

“什么皮夹克,我看都顶不上你大爹家的狼皮袄啊。”张婆子冲着王二嫂说。张婆子平时为人憨厚,又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平日里大家都很尊重她的见解。她说好那就一定好。

“什么狼皮袄?”五姑娘起了兴致。

“哎,那是我大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打死了三头狼得的,当时大队还给发了大红花呢。咱村最大的祸害就是狼,谁要打死狼,穿件狼皮袄那可不风光着呢。”

“哼,有什么!赶明长生给我弄一个。”

“呦,那可别说,兴许长生真能弄一个,”王二嫂子张着你能想象的八卦嘴脸说,“他爹当年都能吃自己的肉,长生有什么干不出来啊。”

五姑娘这才知道长生为什么说不上媳妇,亏她一直把他当爷们样的看,谁知道呢。长生的爹不知犯了什么邪,40来岁的时候突然疯了,好好的人拿着刀割自己的肉往嘴里填,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围着村子绕着,疯疯癫癫的喊,又是哭又是笑。终于死了,可十里八村都知道长生有个疯爹,谁能保准他会不会也和他爹一样把自己吃了?纵然他家条件再好也没一个姑娘敢正眼瞧他。

晚上长生刚进门就被五姑娘喝住了。五姑娘怎么都不平衡,非要件狼皮衣扬眉吐气了不可。她想着法的跟长生要狼皮衣,如同一只苍蝇般吵吵的无法安生。她是软硬兼施,恨不得在地上打滚。长生拖着疲倦的身子,拿出一些钱塞给五姑娘:“明你自己去镇上买些衣服成吗?别在这叨叨了。大约她自己也累了,拿了钱见好就收。

本以为镇上会有卖狼皮衣的,谁知道毛都没有。怪不得有个狼皮衣这么稀罕呢,因为根本买不着。十里八村的谁有件狼皮衣那就是现成的勋功章啊,谁会把它出去啊。五姑娘怏怏的骑着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往家回。不曾想路上竟遇到个稀奇的事。

半道中在偏离大路不远的一个小岔路上,五姑娘隐隐约约听见如同乳狗般吭叽的叫声,寻声而去,竟是一窝小狼!估计是老狼出去打猎去了,一窝五只刚刚会走路,嗷嗷的在狼洞里吭叽着。五姑娘琢么着这五只小狼都去了皮也不够做一件狼皮袄啊,怎么办呢?到时候狼一走别说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打狼,就算有也没处寻去。转念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只身跳下狼洞。只听见一阵惨叫五只健康的小狼都成了瞎子。五姑娘得意而又害怕,手脚并用的爬除了狼洞,她长吐着气,颤颤的把簪子重新盘到头上,带着一阵心跳逃回了村里。

“哼,到时候你们就看我穿狼皮袄吧。”这句话成了五姑娘的口头语,一个夏天全村人天天听她在那吹牛。

一年之后我的爷爷受人之托,几方法听找到了五姑娘的村子。但是五姑娘却已经不在了。

小狼因为瞎了双眼没法迁移,捕食,老狼每天都是往狼洞里丢些食物,因为看不见,小狼除了认老狼的气味,其他的只要带点生气就是吃的。当五姑娘带着大铁棍下到洞里时,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饥肠辘辘的五头狼撕了个粉碎。毕竟一头老狼喂养五只小狼,它们大多数时间是饿着的,也不知道它们是否知道这个被撕碎的人就是害了它们的人。

爷爷带着五姑娘的衣物回到了她的家,那个当初她逃跑的地方。五姑娘为什么跑呢?据说她有一个吸毒的男人,娘家人让她离婚她偏不,毕竟那个年代离婚是很不体面的事。直到那个男人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换毒品,她才跑了……

娘家人把她的衣服放进棺材里,如同安葬的是她本人一般,摆了桌,有人披麻戴孝,她终于风光了一回……


P:家里断网了,等了一天竟然没有发出去!!跑到街角的小网吧蹭了个wifi,好在赶上一天一文啦,甚是欣慰,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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