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段落

戒心


【楔子】

天权宫的弟子们收拾书阵,结果,发现了一些非常私密的手札。弟子们将手札送去了给青石上人。青石让弟子读给他听,发现里面是玉书写的一些随感。

比如:

……今日春回大地,后山的花都开了,可惜师兄不喜欢花草,不然和师兄一道踏青也不错。

……今日看的书内容极其有趣,回头一定要讲给师兄听。

……一贫师兄把一坛酒落在了我这儿,我尝了一下,酒香醇厚,似乎也不错,可惜师兄不饮酒,一个人独酌未免少了不少兴致。

……昨日宿在天璇宫,朦胧中师兄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当时没听清,过后问起,师兄却怎么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师兄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啊!!

……今日难得赢了师兄一局棋,不知道问师兄要什么彩头才好。

……真想去海外寻找传说中的仙山,可惜师兄不喜欢外出。


青石听罢无甚表示,将弟子遣散后,将手札收起,径自来到墙边的桌案处,打开柜子,将手札放了进去。柜子里面还摆放着一只竹简,已被摩挲的晶莹润泽。

将柜子如前关好,青石回身来至香炉处,里面的香火渐暗,只余几缕烟雾袅袅,眼看就要熄灭,青石自旁取过几块息香,填进炉中,不一会儿,香火渐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转过年春回大地,万物更新。

青石独自一人来到了蜀山附近一处山峰,手里提着一壶酒。

柳叶吐新绿,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清脆婉转。比起蜀山上的清冷寂寥,此处便是人间的热闹温暖。一片热闹之中,更显得青衫素袖的身影,形单影只。

青石低垂眼睑,口中喃喃低语着,……

……阿书,又是春日了,听说山花开的很漂亮,师兄来陪你一起看。

……这几天弟子从上下寻着几本古籍,师兄记下来了,等会儿慢慢说给你听。

……这酒,是一贫师弟好不容易才得的,师兄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来讨来一小壶,今日我便破次规矩,同你一醉方休可好。

……阿书曾想着寻什么仙境吧,我记着阿书说过,海外有一蓬莱仙境,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阿书胜了我约是三百盘了,这彩头今儿不如算一算罢。

三百盘,师兄用三生三世和你换罢。

往日那句没听清的话,等下一世再说与你听。

……

……

……阿书……

……阿书。

……阿书?

……

……想着你从小就赖着师兄睡,这么久倒是师兄疏忽,阿书一个人,会寂寞吧。师兄陪你就是了。

……


大纲:梦里始终都是严冬。


第一部分,现代

玉书上了大学,男扮女装,初遇青石。

戒痕初现。晚上的梦:玉书是痴儿视角,听不懂别人的话,在梦里总觉得像忘记了什么,惊醒。

第二部分,现代

玉书想要出手戒指,以此为凭据,青石找到了玉书三次,玉书跑了三次。在遭遇的过程中发现了青石对他的小包容。

晚上的梦:被草谷带去了天璇宫,青石给玉书用了符咒,言明无法医治,玉书听不懂,却很依恋青石。玉书不想离开。

第三部分,现代

玉书被人误以为是小三,被暴打,送到了警察局,玉书不敢找同学帮忙,于是报了青石的电话。学校已经关门,于是青石带他回家,发现了他的性别,但没说破。

晚上的梦:住在天璇宫,打碎了物品,哭。青石给他包扎。依恋。

第四部分,现代

玉书被青石安顿下来,家里有厨娘,有管家。晚上只有玉书自己。青石不常回来。玉书风声较紧,不敢出去,就安心住下了。偶尔会偷吃的东西溜出去,天亮之前会回来。晚上不怎么睡觉,也没怎么做梦。偶尔睡着,都是零散的身影,温润如玉的,冷峻的,师兄,阿书。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在哪。

第五部分,现代

青石回来,玉书想要钱,于是出卖色相,被青石阻止。说出玉书男儿身的真相。争吵。玉书示爱,青石早已查清玉书真相。说出玉书晚上跑出去看女朋友的真相。青石要戒指,玉书想隐藏,却被青石看到戒痕。青石离开。再没回来。既然有缘,让管家给了玉书房子,钱,供他大学毕业和给女友治病。几天后,女友辞世。

晚上的梦:青石给玉书完整魂魄。法器是一枚指环。青石去世,玉书寡言。玉书改拜其他人门下,普通修为,从不怀念青石,提起都是青石道长。有时候会莫名难过。心痛。

第六部分,十年后

梦:第一世,片段相知

玉书学成归来,去学了同样的专业,尽力模仿,要活成你的样子。从管家那里,知道青石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第七部分,重逢

梦:第一世,片段相恋

去看孤儿院院长。院长说明一直受到青石照顾,退休前要亲自去感谢,玉书陪同。看到了青石。

玉书当了大学老师,两人交谈。青石再次拒绝了玉书示爱。

第八部分,追求

梦:第一世,片段青石天劫

玉书去找了几次,都没有遇到。被同学邀请去的酒会,反而意外碰到。青石有些发热,玉书将青石带回别墅。肌肤之亲。青石进了医院。青石坦诚告知自己家族遗传病史,不想害人害己。玉书坚定信念,住在了一起。

尾声

许多年以后,玉书,去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替青石活着,活得更好。

楔子



(一)

转年过了头七,又过了周年,就连玉书的亲传弟子也渐渐不太提起师父了。天权宫的继任长老性情稳重,将原本开放的天权书阵封了起来,除七宫长老外,弟子不得随意借阅,渐渐天权也冷清下来。

天璇宫则无人打扰,青石闭关数年,出关之后也是足不出户,很少露面,除了太武,草谷两位偶尔会到天璇一坐,余下再没人见过这位从前就被列为蜀山传奇的人物。

又是一年冬至,蜀山落雪,前山也寂静了许多,除了当值弟子,几乎无人在这种天气外出。漫天飞雪中,守着山门的两位弟子墨刍逍萧正百无聊赖地闲聊,逍萧眼尖,就觉得远处云层涌动,似是有一团什么东西在向蠕动。山门下联通登云麓,偶有妖物误撞上来也不稀奇。逍萧招呼了一声,拔出剑来,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东西移动得却慢,小半个时辰才至两个人视力所及之处。却一丝妖气也无,明明白白是一个孩子。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脚上趿拉着一双鞋,左脚已经露了脚趾,右脚也没了帮,难怪他走得如此之慢。再往脸上看,满脸污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嘴巴半张着,全然不顾风雪灌进嘴巴。倒像是个傻的。

逍萧还剑入鞘,清了清嗓子,迈前两步,来到孩子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尽量和缓了声音,问道,“你是哪来的小孩?叫什么名字?这里是蜀山,不能乱闯的。”

孩子被拦住去路,只好停下了脚步,却对他的问题感到困惑一般,嗫嚅了半天,逍萧只含含糊糊听出了“蜀山”两个字来。逍萧顿时感觉头疼起来,一边比划一边吓唬,“我说,这里是蜀山,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你赶紧下去吧,等会儿被人抓到,有你好受的。”那孩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眼见着嘴巴里口水都流了出来,却仍旧只说得清楚“蜀山”两个字。逍萧差点抓狂。

一旁边的墨刍见他方寸已乱,随手拉了他一把,“我说,这孩子肯定是个痴儿,也不知道怎么跑上来了,这大雪纷飞的,赶他下去,他还活得成么?不如送去玉衡宫,请草谷师伯医治,顺便讨个信儿,看看怎样处置为好。”

逍萧点点头。玉衡宫的草谷居士上下皆知最是医者仁心,送这孩子过去,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会挨骂。

逍萧抓住了孩子细瘦的手腕,带着他往御风台走,那孩子连挣扎似也不会,就顺从地跟着,只是脚下不利索,勉不了踉踉跄跄。逍萧又要顾及他的脚步,短短的路,风雪交加中,倒折腾出了一身汗。

逍萧带着那孩子登上了御风台,风雪掩映,法阵的光晕也看得不甚清楚。踏上法阵,雪片纷飞中,光华闪过,已是置身后山了。

后山是七宫所在,不比前山开阔,虽也在落雪,却寂静无声,飘然而下,似连风声都一下子住了。

逍萧紧紧抓住孩子细瘦的手腕,沿着阶梯,蜿蜒向上。一路连个人影也没遇到,径直到了玉衡宫。

玉衡宫前的药圃仍是姹紫嫣红缀满木架,只有药圃边缘的石坛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白雪映衬,倒显得那些花草更为娇妍。

逍萧不敢造次,放开了那孩子,整整衣冠,对着大门,朗声通禀,“弟子逍萧,有事见草谷师伯。”

待了片刻,大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位年轻弟子,逍萧正眼看去,却是玉衡门下的蘅若芸。

虽算不得熟知,倒也彼此相识,逍萧换成一副笑脸,问道,“师妹,师伯她老人家在么?”

蘅若芸倒干脆,“是逍萧师兄啊,你来得不巧。师父恰好不在,”她朝着上方示意,“刚才去了天璇宫,还没回来呢。”

青石稳稳坐在蒲团上,任草谷听完脉象,收回手来,应了草谷的嘱咐,方含笑说道,“劳烦师姐费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原就是些旧伤,又过经年,早不过如此,且随它罢了。”

草谷知他心性,陈年旧事历历在目,却也多说不得,只在心里暗叹,面上愈发严肃,“若非你筑基醇厚,这伤早已发作起来了。如今只得药物压制,你还该善自珍重些,不可儿戏。”

青石仍是毫不在意,只是应了一声,

“师姐宅心仁厚,我尽力就是。”

草谷又坐了片刻,相顾无言,便道辞离了天璇宫。


站在天璇门前的平台上,能清楚望见天枢宫门前的石雕拂尘,也能看到拂尘左近当值的两名弟子冒雪练武。


草谷对着那方出神许久,待回过神来,方才发觉身周已覆了一层雪片,她如今身量一如女童,便觉有些吃力。连忙拂去浮雪,向下方走去。


草谷回到玉衡宫前,尚未进门,先看到门前凌乱脚印,倒有几分讶异,不及多想,推门而入,先唤了小弟子。

“熙巧?”


蘅熙巧却不在丹炉前守护,草谷略一皱眉,穿过厅堂,来至房后,这才见到自己的小徒弟正拽着一个小孩子,拉拉扯扯地似是在给那孩子洗脸。


“这是怎么回事?”


“呀!师父你回来了?”

蘅熙巧闻声抬起头,看到了自家师父略带疑惑的面孔,连忙扯过巾帕,给那孩子擦了擦脸,这才拖着孩子,来到草谷面前。


“这孩子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误打误撞到山门,被逍萧师兄他们抓到,看起来怪可怜的,身上还有伤,话也说不利索,逍萧师兄看外面雪大,就先送来让咱们给他包扎包扎,逍萧师兄的意思,等雪停了,再送他下山。”

蘅熙巧一口气说完,将这孩子向前推了一把,好让自家师父看得清楚。

草谷低了头,仔细打量。刚刚洗干净脸的孩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清秀,只是衣着不整,头发散乱,脸色显是冻得青青白白,额角还有一个口子,不知是树枝还是什么划的。看向他的眼睛,眼神里透着茫茫然,像是隔了一层云雾。


“罢了,既是来了蜀山,便有机缘,你先带他去房里,给他拿一身干净衣服换了,然后再带来,让我给他看看。”


待蘅熙巧将这孩子收拾干净整齐,已是快到掌灯时分。


若是不朝脸上看,倒也像个蜀山小弟子,只是那双眼睛配上一副呆木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个傻子。蘅熙巧跟他耗了大半天的工夫,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也是相当的泄气,只盼自家师父妙手回春,给这个傻孩子治治聪明。


谁知草谷听了听脉象,又以法力探察了半天,结果却是连连摇头。

“这孩子只有些皮外伤,不伤筋动骨,倒是不打紧。只是这般混沌,却非是寻常那等心智未开。”


“咦?心主神明,若不是心智问题,那是什么?”蘅熙巧倒有点迷糊了。

草谷略有些迟疑,自旁边药屉里取出一物,功法催动,便见那孩子身上隐隐透出一道光芒来。


蘅熙巧不敢做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待草谷收了功法,蘅熙巧忍不住问道,“师父?”


草谷摇了摇头。“他这是魂魄不全,胎里带的,无药可医。”


草谷怜他魂体不全,便收容他住在了玉衡宫。这可苦了蘅若芸,几乎没有时间看着药炉,一天倒有大半天的时间跟着这孩子耗。

按说这孩子痴痴傻傻,也无所欲求,理应比其他那些初入门的小弟子好带。可他连基本生活尚不能自理,只洗脸刷牙梳头穿衣就要耗去蘅若芸的半天时光。若是一眼照看不到,不是被药炉烫了,便是跌伤了脸面,害得蘅若芸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生怕出什么差错。

不知不觉小半个月过去了,在蘅若芸的精心照看下,这孩子的皮肉伤几乎好了利索。露出的细皮嫩肉也可算是白净,宛如好人家的小公子。只是表情一如初见,还是那般痴呆,也不怎么声响,不是打瞌睡就是跟着蘅若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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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

“师兄知道,我已许久不曾收徒,”青石依然一脸淡漠,“何况,这孩子的状况一目了然,连拜入山门尚未够格,如何通得过入门弟子的试炼?”

太武一时词穷,他虽不长于观人,却也看得出青石与那孩童之间的联系殊不寻常,这才提出让青石破例收入门下,莫非竟是会错了意?

太武尚自沉吟,青石又续道,“蜀山门规并无禁止外人长驻,而这孩子确实与我因缘匪浅,若太武师兄不反对,我就留他作个端茶倒水的童儿也就是了。”

太武点头。

#三生三世#

这孩子痴傻无明,却也只是不知事,对青石又极依恋,每日不吵不闹,醒了就自己靠到棋盘边趴着,青石让他吃他就吃,让他睡他就睡,带着他倒不算麻烦。青石连名字都没替他取,就以你我代之,反正天璇宫内一向无人往来,也没什么不便。

午后,阳光斜斜照进轩窗。天璇宫内依然是静谧如昔,只有息香袅袅,伴着棋子轻叩棋盘的响声。这孩子趴在青石腿侧,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青石的身上。青石指尖拈着棋子正自沉吟,听到这孩子的呼吸变得均匀,侧首对着他的方位,凝神片刻,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许是睡得热了,本来是半趴在青石腿上的,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肘一动,正撞到棋盘边上的茶盅,里面尚有半盅清茶,就这样连茶带水,随着茶盅一起滚落在青砖地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这一声响,打破了天璇宫的静谧,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孩童。他一骨碌坐起来,懵懂中似乎也意识得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伸出手就去捡那碎瓷,待到青石“别动”两个字说出口,瓷片边缘参差不齐的地方已经在他的手指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红的血顺着青色瓷片滴落,血腥味瞬间冲到了青石的鼻端。青石皱眉。那孩子愣了半天,最后一眼落到青石皱起的眉端,就这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青石一动不动,待他哭声弱了下来,这才起身,牵着他的衣袖,带他转到屋后,给他打了一盆清水,让他洗脸洗手。只是听他动作,粗鲁得很,似乎不知疼,反复搓着伤口。

“可以了。”在他将手指伤口搓烂之前,青石开口。“把脸擦干。”

接过巾帕,孩子胡乱擦了一把脸,青石又拿回巾帕,给他擦了擦手。伤口被蹂躏了一番,血涌出得更急了几分,青石抬手将自己束发的发带解了下来,任灰白发丝垂落。随即,青色发带被绑在了孩子的手指上,缠了几圈,固定打结。

“好了。”青石不带喜怒地说,“回去罢。”

回到棋盘边,青石自己动手,将残局清理了干净,这才坐回棋盘边。发觉那孩子僵站在一边,似是不敢上前,方又唤他过来。他这才怯生生地走到近前。

青石淡淡地问,“手很痛?”

那孩子怯怯地摇头。

青石听着他衣领的窸窣声音,又问,“那你哭什么?”

许是超过了他能理解与表达的范畴,憋了半天,他才冒出一句,“……有花……”

青石反而怔住了。默思片刻,恍然。

“你是看到方才的茶器上的花纹,以为是我心爱之物,是以惊惧?”

过于复杂的句子,完全超出了孩子的理解能力,只喃喃地说“花……花……”

青石喟叹,“当日你便如此重物而轻人,如今已是这般,却还未忘,当真是本性难移。痴儿……”

最后一个痴字甫一出口,青石杳杳。如今这般痴傻无明,岂止一个痴。


#三生三世#

又是一年冬季,纷纷细雪覆了后山石路。

青石早就足不出户,如今更是整日久坐棋盘前,少语少动。那孩子也跟着整日蜷在棋盘边发呆。

青石也随他去。自上次为他招魂失败后,青石再没动过类似的心思。草谷有一次来天璇宫的时候问起过,青石摇摇头,只清清淡淡地说天意如此,不必妄动。草谷也只好叹气。临走的时候,草谷忍不住问了那个让她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师弟,你曾逆天遭谴,个中缘由,就是我们这些相近之人都不了解。”

青石侧首,“师姐想问什么?”

草谷想了想,终究没有再加掩饰。

“让你不惜以自身修为与窥天双目为之改变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青石摇头。

“什么都没有。”


青石恍然。

玉书的竹简非是凡品,他又以之作为施术法器。临终眷恋不舍,却是将魂魄锁在了竹简之内。有术法相扣,那自然是召唤不回的。

青石轻抚竹简,指尖感受着竹片表面的纹路,被玉书执拿了多年,早被把玩得莹润,竹简内自有洞天,青石进不去,却仍然能感受到被锁在里面的那片孤魂的温暖。

“痴儿。”青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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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保候审?玉书愣了半天,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清清爽爽,他还是在校学生,警察找不到家长,肯定是通知学校来领人,现在的状况被学校知道,不是开除就是劝退,最轻最轻也是一个大过处分,之前已经有过不良记录,再记大过就跟开除没什么两样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学校知道。

玉书一着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家伙,江湖救急,只能病重乱投医了。

青石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结束一天的工作。台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让疲惫的双眼不至于太过酸涩。电话铃声悠扬地响起,青石空余一手接起电话,另一手放下了笔,抬起来按揉着额角。

您好,哪位?”青石保持着平稳的态度。

您好,我们是罗湖派出所的民警,您有一位朋友要取保候审,麻烦您尽快过来一趟。”电话那边是例行公事的刻板。青石皱起了眉,开始感觉是不是诈骗电话的时候,对方报出了这个“朋友”的名字,玉书。青石的眉尾挑了一挑,有些玩味地看了一眼时钟,随即应道,“麻烦了,我半个小时内应该可以赶到。”

玉书晕头转向地被青石领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被夜风一吹,玉书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脖子上的丝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露出了整个脖颈。冷风自脖颈灌进衣领,冻得他直哆嗦。

青石走下派出所门口的台阶,半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神色有些奇特,却也没说什么,只将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递了给他。

玉书头晕得想不成事,只直觉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接了围巾,套在了自己脖子上,顿时温暖了许多。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谢谢”,也不知道是为了大半夜的折腾青石来保释,还是为了围巾。

青石摇了摇头,仍然没什么表示,只淡淡应了一句“走吧”,就当先走向停车场。

一路走回到车前,两个人都沉默无话。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青石才问道,“送你回学校?”

玉书忙不迭得摇头,“学校早就锁门了,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回学校。”头晕得更厉害了,感觉说出口的话都含糊不清,玉书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得疼。

青石发动了车子引擎,很轻很柔的音乐声随即从音响里传出。玉书感觉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专心开车的青石,同时也为不用多费唇舌解释而起了一丝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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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路上有点塞车。”

像冰凌一样清冷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玉书只觉得四肢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脑袋里,嗡的一声,连动都动不了了。

是他。怎么会是他?明明每年都是那位温和的秘书接待他们的。

随即就听到那人的话,“听说院长明年就要退休了,院长的心意,无论如何我也该尽心达成的。”

是这样……玉书恍惚想起了十年前,那次也是他陪着院长,两个人对见到他的过分的希冀,也记起了最终没有见到时候的失望。

玉书感觉到腿部似乎恢复了一点知觉,于是缓缓地转身。

转眼又是十年了,玉书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感慨万千。十年里,没有一天不念着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时光在这人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神色,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些不同,似乎是清瘦了些许,眼神更为深邃,神情更为内敛。

青石似乎对他的出现并无意外,冲着他点了点头,“最近还好吧?”

是礼貌的寒暄,隔着很远的疏离。

玉书微笑,“谢谢,我很好。”礼貌的回应,末了又加了一句,“真的没想到会遇到你。”话里多了几分真诚。

青石没应。院长对于金主的出现,表现得极其热忱,玉书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说着礼貌的场面话。

直到会面的时间差不多结束了,院长站起身将孩子们召唤起来,准备离开了,玉书才得着空,与青石说了今天见面之后的第二句话。

有时间吗?一起出去走走?”

青石略迟疑了一下,便即点头应了。

青石公司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园,玉书记得很清楚,曾经在这里吃过零食,也打过架。现在故地重游,有很多回忆,却也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一座雕塑的。”玉书指着一个八角亭,对青石说。

早就拆了。”

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玉书说道,“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青石摇摇头,“还是有变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了。”

玉书认真地看向青石的头顶,整整齐齐的发丝,一如从前。就算真的有白发,他也不会曝于人前,他就是这样的人。

玉书笑了笑,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再没留过长发……”

话题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这么多年的经历,所见所闻,所感所思。玉书说,青石听,偶尔回应几句。玉书觉得仿佛是渴求导师指点,而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不知为何,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就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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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因为我,耽搁了你的姻缘,我……我很抱歉……”

玉书感觉耳朵尖有点发热,有些难堪,有些难以言说的雀跃。

并不是你的问题,”青石无视他的窘迫,很坦然地回答,“我并无结婚的打算。”

为什么?”玉书惊诧,全然不顾话题已经太过隐私。

青石再次迟疑,一时没有说话。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失当,玉书再一次窘住,两人一起沉默。


看书的时候,看到和他名字相同的字,也会莫名悸动。

心里装着一个人,就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不是孤单的。心不再空荡荡的。

对于她的感情,也许更多的是相依为命的亲情,我想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但我想和你过好每一个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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