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追记

      昨宵冬氛凄冷，三五俦侣燕聚，不觉畅怀鲸饮。归来的路上，俺一边体味着“满身花影倩人扶”的快乐，一边追逐着“我醉欲眠君且去”的境界。

      暝色渐开时节，于迷蒙中俺终因寻不到座驾而放弃了和一众公安去追缉窜犯。手中持着把黑色三角小旗，亢奋地行进在裸露的黄土地上。

      蓦地，前方的空地上凸现两只小白鼠：一只侧卧眯着眼儿假寐，而另一只则竖起了尖耳，如人状地立着。它嘴中嗫嚅着，两只前爪却频频地招舞。

      “尔何如是般张狂耶？”宇遽飞脚踢去，那鼠儿却连翻了几个筋斗，又伏在了地上。颤着须子，冲着俺直疵牙。俺又踢去，未果，这鼠子倏尔夜遁了。

      朦胧中，宇执着地向着前方疾行。陡然看见前方的地面沉下去了一个大坑：周圈是哥特式柱廊，坑中央却有两个高台。前台上坐着许多耶教牧师，红衣主教鹰鼻隼目，一根红绳儿从单腿眼镜上飘垂至胸。后面台上却全是释教的弟子：比丘尼、比丘僧居于中，优婆夷、优婆塞侍于侧。而五彩祥云恰飘浮在上空，观世音菩萨神态庄严，打着手法，正循循布道。后面摩肩接踵的是一众庞眉老僧，尨茸的白毛自耳内泻下，飘拂在肩上。 两个高台的前面是一个曲尺形的高耸讲台，一个中年女教师正站在讲台后咳唾成珠。她一忽儿讲《高等数学》之矩阵，一忽儿讲《普通物理》之力学，一忽儿却又侃起了《哲学》。台下的两教信众却均屏气凝神地谛听着。  

      讲到兴酣处，这妇人莞尔一笑，忽露出了两排莹白的小尖牙儿，却让俺窥了个正着：“哈哈，是那只小白鼠呀！”     俺于是猫在坑边，手中捻着砂粒频频地朝这鼠子掷去。那鼠子前俯后仰、声色俱厉，两只手儿望着空中乱挠，忙个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钵样的巨拳照着俺的面门打来，俺疾忙闪避。继而一个冰球棍似的巨拐又瞄着俺的颅顶狠狠地砸下。俺的耳边却分明听得一串凄厉的怒吼：“为什么你总和我过不去呀？我招你惹你了？你在建工学院泡图书馆时我招你了？你在体育组练拳击时我招你了？你在设计室偷着画图、干私活儿挣钱时我惹着你啦？”  

      于闪展腾挪间，俺訇然惊觉。妻在身旁却闭眸微眠、吹气如兰、额上一抹儿香汗。而床侧的湘帘在夜风中微抖着，一撩一撩地，像是在投诉着这夜的清寂。

      俺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遂命偈：       

驹隙懵腾梦未真， 知命之年出寰尘。

三世荒唐羞奉泪， 两教庄严慰羁魂。

慈航弘忍启夤缘， 梦靥何辜演宿根？

菡萏已残菊也老， 帘上分明寒月痕。   

图片发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