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胃脹氣而臉色通紅的他正沈默不語
低頭玩弄著碗筷注視著上頭醬油的殘漬,在一片歡鬧聲中,過長的瀏海蓋過他臉上的神情
一些細碎的嘲諷泡泡一般在耳邊破裂,那是無能負擔找不到原因的夢境。
日本料理店中,充斥著芥末略帶嗆鼻的味道
K心中懸掛著正在獨身一人騎著機車返校的她,不曉得是否安好?這座城市騎車絕不安全
而這個氛圍又是怎麼了?不是應該會受到祝福的嗎?為何招來這麼多無法理解的評論。
如何精準地去計算出這段時間內聽見多少句難以論斷是否夾帶惡意的玩笑
同樣的處境,H卻清雅地閃避過眾人目光!不!明明就是更加的明目張膽
為什麼呢?悠悠轉動著腦中所有的思緒,周遭的聲音淡薄成一塊少了魚肉的醋飯
冷而酸。
想到在外賃居的房間,窗外那片的灰白水泥壁,上頭的汙漬又使他想起那些不舒服的嘲諷
打開抽屜,一柄閃爍著貓眼藍光芒的鋒利薄刃輕聲呢喃著,誘使他終結這一切的開端
披上外套走上山,望著底下一片燈火,等待著始作俑者出現。
纖巧的微笑,花苞綻開的笑靨,一雙似笑非笑含情目。
K獨自想著,回過神來,桌上又擺著一盤剛送上的鹽烤鯖魚和奶油明蝦
又聽到那個關於H罪咎的夢境,或許該照著那夢境的細節實行,嚇他個手足無措
但K不曉得的是,那個夢境當中有著一片絕美靜好的水庫圖景,水面上頭漂浮著他自己。
毛骨悚然的描述,K在睡意朦朧間進入一間擺滿各種樣式吹風機三張行軍床的單人臥房
海灣旁,颳著冷風,跟巫婆的下垂奶頭一樣難以忍受,臥房的窗戶玻璃是破碎的
旅館的電腦,一位教授的退回他的期末報告的電子信件,使他自夢境回到日本料理店內。
扣掉自己,包含教授在內共有十九人,其中有十六個人盯著自己看
H走過去,朝著他的臉出拳,尚未回過神的他,憑著高中參加合氣道社團的反應回手
就這麼荒謬的,不知何故地K與H在日本料理店內大打出手,店內卻莫名播放起葛里果聖歌。
兩人一來一往過招間,K身上挨了十來下直朝著腹部猛擊的正拳
H也絕不好受,K也嘗試著在H背上印下幾拳,儘管效果不彰
『停!』K試著中斷這場沒有緣由的架。
周遭人影如煙散去,日本料理店崩頹為海岸邊的一凹小洞穴
一片荒廢,海潮圍起的岩岸,除了帶著腥味的海風以及爬行的海蟑螂
K的眼前,並不如同出發前所預料的,將會遇到一名在十六歲死去母親的漁夫
好心招待K吃壽司跟塞給他五千圓日幣。
刮骨的風,刺耳的嘲諷聲,兩者交疊出一副隳壞難以挽回的光景
最後一絲夕暮的光被雲霞收去,宵藍色的天,像煞了最終審判降臨的末日
K以為這就是對他的判決,在兩個如同精鋼打造的粗野漢子架住他。
他心中的羞恥迴盪在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救贖之旅中
是的,正如同那些酸冷的玩笑,他有罪,又是像條狗嗎?
K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則就無需太多的虛假掩飾,他書寫著自己的生世
原來,正如同《百年孤寂》一般,命運早已寫定了,在他自己的筆下
儘管入夜了,他眼前出現歲月靜好螢光色的海市蜃樓,虛華不真
「最終,你還是離開我了啊!」
『不,不是這樣的,妳可以聽我解釋』花苞般的笑靨開放後,是如刀的冷漠
海潮退至最低點,K聽到了,他頭頂上預先為自己寫下的咒語。
他開始一一褪去自己的羽絨外套,格紋襯衫,純棉內衣,BMX牛仔褲,靴子
沒有知覺似的,四肢開始如鐵般堅硬,他一步一步踏入海水當中
在溺水休克喪失意識期間,幾段文字不停地在腦袋中自動流轉
舍利子 , 是諸法空相 ,
不生不滅 , 不垢不淨 , 不增不減 ,
是故空中無色 , 無受想行識 , 無眼耳鼻舌身意 , 無色聲香味觸法 , 無眼界 , 乃至無意識界
最後,他想起H戲謔的玩笑:
『袂久長啦』
如今,竟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