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姑

我二姑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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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来亲戚,聊的都是老家的人和事儿。说的人有发表头条新闻似的兴奋,听得人也是全神惯注,怕漏掉一丝细节。六姐过来,谈到二姑,说还记得二姑做的萝卜干儿特别好吃。二姑已经去世好多年,六姐还能记得她做的萝卜干,可见那味道应该算得上回味无穷了。记忆中的故人印象,往往是一些小的细节,比如六姐记得二姑的萝卜干儿,而我记得是二姑爽朗的笑,和一身干净的有肥皂味的衣裳。不管是萝卜干儿或是笑或衣裳,其实都微不足道,但和这个人联系在一起,就有特别的意义。

我的二姑是个残疾人,在我记事以来,见着的二姑虽然也是用双脚走路,但迈开的腿从来就打不直;虽然也用手拿筷子吃饭,但两只手掌也从来打不直。二姑从小害一种奇怪的病,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身体就像被魔鬼捏了一样,伸展不开,比起正常人显得奇形怪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要缩成一团了。这样的二姑也出嫁了,姑爷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脾气,总一脸的和善,一脸的笑。二姑没有生育能力,就从姑爷的大哥家抱养了一个儿子,这样二姑也就有个完整的家。

我并不了解二姑的家,我从来没去过,她家离我家很远,她家又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客人得当天去当天回,五六十里路,那时又没车坐,所以大人不带我去。但二姑会时不时回娘家,即使阿公阿婆早就去世了。每次来,她都会住上几天。二姑回娘家一是为了看看娘家人,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幺叔那儿拿药吃。幺叔是村卫生所的,在家也开诊所,附近的人都上他那儿看病。二姑拿药,幺叔不收钱,二姑也拿不出钱。姑爷会在农忙时到幺叔家帮忙,农闲时也会帮他们编些萝呀筐的,这也是大人们间达成的默契,平衡。每次见二姑,她都穿得干干净净,蓝色棉布衣裳,外面罩一条围裙,二姑头发自然卷,但她梳成两个辫子,一点不乱。印象中二姑坐在屋檐下,要么筛豆子,要么筛米。一边做着手上的事,一边和来往的人打个招呼聊个天,若没有人,她就给我们讲故事,总是能听到她爽朗笑声,有时她甚至笑出眼泪。这笑声常常让她周围人忘记她是个手脚不方便的人。

后来我到外面去上学,就基本没见过二姑了。二姑一直吃药,但没想到姑爷却走在她前面。听爸爸说,姑爷走后,二姑生活很惨,抱养的孩子毕竟不是亲身的,没怎么管她,到生命的最后阶段,她走路只能手脚并用了,手都磨出血了。对于那么爱干净的二姑,整天一双手在地上爬来爬去,内心该是多么痛苦。那时爸爸总去看她,但却帮不上什么忙,我家的情况也不允许他把二姑接回我家照顾。爸爸心里很愧疚很难过也有对那养子的恨。二姑去世后,二姑的家就不再和我们有任何往来。

再谈到二姑,她的笑声依旧在我耳边回荡。也许正是这个笑声给她活着的尊严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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