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马桑

采桑盛阳月，绿叶何翩翩

小城四面环山，平缓绵延的连成了一片，山中树林层叠，很多高大茂密的树木，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夏天阳光强烈，雨水丰富，树林里就结出很多野果来，静静生长，静静落地，也少有人来摘。

公司电视台停车场旁，就有两棵桑树。长了很多年，苍翠挺拔繁密，遮住了大片的天空。记不得每年会有多少附近养蚕的小学生拎着小篮来采摘桑叶，现在当年那些采桑叶的小孩都长大工作了，两棵桑树还在，依然清幽幽的，年年结子。

桑树总是4月份结子，果实学名叫桑椹，玉溪人叫马桑。“采桑盛阳月，绿叶何翩翩”的诗意，被这一个“马”字消弥无形。曾听学植物的同学说，马桑是马桑，桑椹是桑椹，我们都搞混了这两种果实。谁在意呢？玉溪人都知道这玩意，4月的菜市场里到处都是，有山里人从四乡八野摘来卖，只3元钱一斤。马桑实在高产，野生的也不稀奇，出马桑的季节，小城里也有人家亲自到山里去摘，也有人家大筐大筐地从市场里买，前者图好玩，后者图方便，买回家来倒在大盆里，水洗晒干，用来做酒。马桑酒严格说来并不是酒，是一种叫酵素的饮品，很多年前就有人做，把洗净晒干的马桑揉碎榨汁，加酵母和糖，装进大瓶中，自然发酵后封好阴存，时不时倒一盅喝，据说有益气荣发的功效。

这一季，吃马桑的孩子满手满口都是紫的，一不小心弄在衣服上就再也洗不掉了。小城里走着，时不时会看见几岁的孩子用手从盘里抓马桑吃，一头一脸一身连小脚丫都是紫的，父母也不管他，人们经过也只是笑，看他哪里是吃，就是闹着玩的。

那天中午我们到电视台开会，天气晴好，阳光穿过绿桑叶照在身上。紫色的马桑们熟透了，像一盏盏微型小灯，在阳光下摇曳，喜气洋洋的。风一吹，就掉下一些在地上。这里远离集团大楼，附近的人们采马桑采到手软，有这么多熟透了的马桑也无人问津，随风而落，时间一长，地上结了一层紫色的粘土。我们经过这片桑树，踩过那厚厚一层紫色的土，闻着马桑在泥土里发酵的浓郁的气味，一大群小鸟站在树顶好奇地看着我们，同事说，这情景真是太奢侈了。

几个同事扔下手中的记事本，开始动手采，捡大个熟透的丢进嘴里。”一棵桑树一年能产多少斤马桑？“有人问。”太多了，谁管这个。我只关心哪一个更甜。”“产多少斤？”那个执著的人边吃边问。另几个也忙着吃，不理他。“你们有一点科学精神好不好？一棵桑树一年产多少斤马桑？”有一个说：“你琢磨这个干嘛，吃。”另一个说：“这么美的事儿，他来问这个，你想算产量？效益？赢利点？你还要不要问多少钱一斤？”那几个怒道：“多扫兴哪，就你多事，还不吃你的，再啰嗦抹你个大花脸信不信？”几只紫色的手不怀好意伸过来。

“还有20分钟开会，别闹了，快吃快吃，还要去洗手呢!""你看看你的牙齿！”“你看你的还不是，你连衣领子上都紫了!"“有没有发现，左边这一棵比另一棵甜太多了，你们还盯着另一棵吃！”“我们就爱吃酸的，酸的更多VC，我们都是醋坛子！”树顶上的小鸟被这喧闹声吓得飞起来，又落下，扑着翅膀看着。

他们又闹又笑，只觉开会和会上那些乏味的事情也变得不再让人讨厌了。人们在会上讨论的那些貌似十万火急的事，重要得无以复加的事，过不了一年就忘了，绞尽脑汁写的计划提案报告之类都扔进了垃圾筒，而这一天采马桑带来的欢乐却在多年后仍将留在记忆中。

下午回家看父母，两老正将一大盆马桑榨汁装瓶，“等发酵好了，给你几瓶。”紫色的汁液流入瓶中，淳厚浓郁，40多天后就发酵成紫黑色的类似葡萄酒的甘甜之物。一整天的劳动可以换得一整年的畅饮，这时间花得可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