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外魔域(史诗15)

但为佳人能一笑,此身虽死何足惜!


说起化外魔域,不得不先说一条蛇。

它本无名,诞生于化生之初,以吞噬增长,历一纪成魔,身长万丈,复历一纪成魇,身长亿丈。

人间如同末日,诸族为之黄昏,它被称作夕。

夕成魇之后,欲吞噬天球,终咬下一块,便是当今岁星死地。

云岚出世,诛杀其心。

天罚其身,物化为不周山。其首为吞天峰,峰中有无底洞,是为万魔窟。

其一缕残魂不灭,谓之魔心。

云岚化莲,魔心寄身烛阴,百年后祸乱太华。

杨小墨开启太华莲劫阵,诛杀群魔,并飞剑千里,斩烛阴于万魔窟。

史书有载,“化莲第三转甲午年中,群魔犯华。神侠出,开莲劫阵,汇天地之剑气于太华之巅。其剑,长万丈,贯长空,三色澄净,夺造化之光,又有无数单色小剑追随左右,如长虹贯日,纵千里,击杀烛阴于北域万魔窟!”

而后,神侠立剑云霞山脉,从此魔物再不敢南下。

魔史不长,却贯穿古今。

自古以来,只有两个人敢深入魔域,一个是杨小墨,另外一个就是傲风云了。

从小梦洲到吞天峰,这一路他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大魔、魔将、魔王。人,从未止步;剑,从未止杀。

现在,他正置身万魔窟。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没有东南西北,甚至没有过去将来,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人在里面,就是蝼蚁,苟延残喘都是奢望。

越寂静,越恐怖。在这种绝境中,每走一步,都可能堕入地狱。即便是太虚万象,也没有此般恐怖。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傲风云仗剑前行,大步流星。

这世上,没什么能他感到恐惧。不过,他还是有些佩服东第九了,入魔窟、堕死星,只为红颜,这份痴情,这份胆色,世上几人能有!

万魔窟,即便没有万魔,也应该有魔尊、魔神存在,可到眼下为止,傲风云一个也没碰到。剑气凝霜血未扬,这让他很是失望。

突然,前方飘来出一团云雾般的血光。

血光中是一具丈许长短的奇怪骸骨,其形人首蛇身,让人不寒而栗,其质晶莹剔透,如同赤钻。

傲风云驻足,剑光下映出了他那绝世英俊的容颜。

“血蛇烛阴!”傲风云愕然,“传说烛阴身长千里、眸如日月,这骸骨怎会如此之小!不过这人首蛇身、骨如赤钻倒是一点不差!”

“既是烛阴,魔心一定就在这骷髅头内!”傲风云果断举起手中长剑,望那骷髅眉心便是一刺。

剑尖刺入骷髅头的刹那,一团黑影突然冒出,竟顺着剑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了傲风云的身体。

一时间,傲风云周身墨光大作,那英俊无暇的脸庞也随之开始扭曲起来……

“好个有恨无悔,怪不得杨门会将你驱出太华!”

“你们违背天条,三界皆知,朕若不管,如何掌天!既然你们有恨无悔,那朕就罚你们堕入太牢!”

“既然是孽种,就一起关进太牢吧!”

……

“请项叔教我!”

“百死一生,你不怕?”

“百死无悔!”

……

“项叔,你怎么了?”

“老了,没用了!”

“我去杀了它!”

“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一个真正的强者,无惧死困,即便被塞在果壳里,也应该是无限时空之王!”

“在这鬼地方,不杀戮不可能。但杀戮绝不能泯灭良知,否则即使他日你人能走出去,心也永远走不出去了!”

“这里人吃人,杨门血脉只会让你招惹很多麻烦,你傲骨铮铮,注定是拨动风云之人,日后就叫傲风云吧!”

“咳~咳,倘若,倘若你有一天去云霞山脉,可以到天外村找我那个可怜的孩子,教他做个剑客!”

“来,让项叔最后一次为你灌顶!”

……

“风云,你真的决定要横渡虚空了?”

“是!”

“太虚万象,你虽已撕破苍天帝印的印记,却还是个灵境修士,纵然战神之躯,孤身横渡很可能也是九死一生!”

“与其在这终老,不如死在虚空!”

……

不知过了多久,傲风云方才醒了过来。此时的他,已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绿铜剑闪烁着缤纷流光,依旧插在那骷髅头上。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仅仅是一场惊悸噩梦。

半裸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龙脊、凤肋、虎腰、鳌腹、麒麟心,战神之体完美展现。

“一个人类,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体质、逆天的意志!我竟然小看你了!”一个沙哑而妖异的声音,从傲风云的身边传出。寻声望去,赫然发自傲风云左手无名指上的水蓝星心戒。

“你就是魔心吧!”傲风云寒声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唉,既然被你禁锢,我无话可说。我等待万古,终于等来一副合适寄身,却没想到会夺舍失败,反被宿主所困,作茧自缚呀!”

妖异声音万般颓废,失落至极。

“年轻人,能告诉我你这血脉禁锢有何来历吗?”

“好啊,那你要先告诉我彻底抹杀魔心的办法!”

“哈哈,放弃吧,小子!我早已成就混元道果,即便是云岚再世、造化觉醒,也不可能将我彻底抹杀!”那声音嚣张无比。

说起来,刚才绝对是万分凶险,若不是傲风云血脉之中突然觉醒了某种神秘禁锢,恐怕他此时已被魔心夺舍。

“小子,你好不容易从死星走出来,为什么还要独闯万魔窟?”那声音十分不解。

“魔心为天下公害,人人得而诛之!”傲风云喑恶叱咤。

“这么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侠门的人了!”那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不错!”傲风云大义凛然,“惩恶扬善,正是我道宗旨!”

“这世上只有强和弱,那有什么善和恶!所谓善恶,不过是那些弱者们制造的一个阴谋罢了!”那声音不屑一顾,“你可是一位至强者,不应该与那些阴谋制造者为伍!”

“阴谋制造者!我觉得你才是最大的阴谋制造者!”傲风云冷笑,“苍天,还有东第九,别说他们和你没关系!”

“你说的不错!”那声音毫不掩饰,“苍天是我埋下的一个时空宝藏,我本打算用它来铸成一副造化神壳,可惜就差一步,被你给毁了!至于东第九,他不过是一个小棋子罢了。说起来,你这副躯壳比那造化神壳还要完美,绝对是我的最佳寄身,只可惜也是就差一步!”

“这么说,是你一手造就了死星这个修罗场!”傲风云轻拂绿铜,将剑刃缓缓在那蓝色戒珠上划过。

“如果没有天条,我也不会有机会收割强者,就比如今天,如果没有那所谓的侠道宗旨,你我也不会见面,我也没有机会夺舍,更不会被困在这该死的戒珠中!这都是命运,是造化弄人!”那声音一声苦笑。

“命运!我偏不相信!”傲风云仰天长啸。

“命运的牢笼没人能打开,除非你能比肩于天!”那声音颇有深意。

“我就是要比肩于天!”傲风云绝世傲然。

“哈哈,好!好!这普天之下,敢出此言的你是第一个!即便是本尊,当年也没有如此气魄!”那声音朗声长笑,“本尊告诉你,通往比肩造化的路,非但不是没有,而且还有两条!”

“两条?”傲风云微微一惊。

“不错,一条是云岚莲道,另外一条便是老夫的魔道!”那声音十分得意,“你天绝七情,注定一世孤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传授你魔道真谛,让你摇身一变,掌控乾坤!”

“你会好心帮我?”傲风云嗤之以鼻,“魔道乃万恶之源,人人唾弃!我傲风云七尺男儿,是绝不会受你蛊惑的!”

“哈哈,好性格!”那声音丝毫不以为意,“总有一天,你会重新考虑我这番话的!当然我也不会白白帮你,只希望你比肩造化之时,能够帮我破开天窍,放我遨游虚外!”

“遨游虚外!”傲风云抬眸。

“不错!”那声音道:“相比在已知中下网,我更期待在未知中捕捞。等你到了我这种境界就会明白的,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结伴前行。”

“你想多了!”傲风云接下来的话不容置疑,“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只是我指间神器的一个器灵!有我在一日,就不要再指望泛出甚么风浪来!”

中秋节,又称月夕。据说这一日,月光最盛、莲心最盈,故而有花好月圆之誉。

这本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傲风云却来到了一座孤峰上。

天人峰,位于东胜神洲滨海南部的武夷山脉,峰高八千丈,冰雪连天,自古以来便人迹罕至。

风雪中,一道人影卓然而立。有的人,站在那就是一把剑。

“她,现在怎么样?”他的声音竟是少有的温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主人,您想先听哪一个?”回答的是一个红裙女孩。虽然薄纱罩面,但从那婀娜的身姿、轻盈的体态可以看出,她绝对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妩媚佳人。

伟岸男子自然是傲风云,娇柔女孩则是楚红靥。

“额,那就先说说好消息吧!”傲风云嘴角一翘。

“她叫莲小七,是慕容长天的独女,尚未婚配。”话说到这,楚红靥的神色显得十分复杂,“至于坏消息……”

“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看到了!”傲风云突然面如纸色,双瞳微微颤动。

这个剑一样的男人,即便直面万魔窟也不曾有半点失色,此时却失了颜色。

不远处,一只碧色鹤儿穿云而过,落在对面明月峰上的秋水山庄。接着,鹤上走下一男一女,两人依依不舍作别的画面看上去十分温馨。

“他是谁?”傲风云的声音寒若冰霜。

“太华杨门杨清的长子杨云!”楚红靥答。

“他就是白衣子杨云?”傲风云皱眉。

“是!”楚红靥点头,“虽是凡人之身,却名动天下,尤其是最近创立莲院,更是一时无两!”

“好了,你去吧,以后不用再保护她了!”傲风云的目光移向苍穹。

“主人……”楚红靥欲言又止,终是翩然飞去。

“嗷——”随着傲风云一声长啸,山巅冰帽噶然崩裂。一时间,天人峰上大雪纷飞。

第一眼看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傲风云已然被她的绝美气质所倾倒。

三年前,他毅然闯入万魔窟,其实已不单单是为了除魔、为了寻找幽寂水晶。他希望自己名震天下的时候,可以大大方方地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应该把她抢回来!”水蓝星心戒中,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能感应到,那个白衣子绝不简单,莲道传人非他莫属。你要想超越他,就必须修习我的魔道。否则,你注定会被他一辈子踩在脚下!”

“你给我闭嘴!”傲风云怒发冲冠,“我心由我,不用你教!”

三日后,傲风云独闯万魔窟、带回烛阴之首的消息传遍了三界。一时间,这位正被渐渐淡忘的无冕剑神,再次名噪天下。傲英雄的呼声,此起彼伏。

明月峰,位于武夷山脉,以清秀如画而著称于世,自古以来便有着“一峰倾东南”的美誉。慕容世家的秋水山庄,便位于这明月峰之巅。

与中华峰相比,明月峰虽然高不过肩,但却有着十分接近的山形水脉。别的不说,明月峰顶的秋水莲池,便与那中华峰顶的太液莲池极其相似。而秋水山庄的亭台楼榭,同样也是环水而筑。最为让人惊诧的是,秋水莲池中的湖心小屿,也叫明月台,台上也有云岚夫妇的一处故居。除此以外,十分相近的传承文化,也无不昭示着两个家族深厚的渊源。

沐云阁,慕容长天临窗北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远处,一道碧绿剑光破空而去。

“爹,您找我?”伴随着一串水佩风裳的玎玲,莲小七姗姗而来。

慕容长天转过身来,望着自己这个心爱的女儿,轻声问道:“傲风云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是呀,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颂他的英雄事迹!”莲小七道。

“他刚才来了。”慕容长天笑着拿出了一张红纸墨书的帖子,“是向你提婚的。”

莲小七打开帖子,却见一行剑刻般的字迹映入眼帘。

“镜花初见,此生难忘,若得佳偶,至死不负!”

“原来是他!”莲小七愕然,“自己给自己提婚,这人还真是直接!”

“大丈夫就该如此!”对于这个少年郎,慕容长天很是欣赏,“听你这么说,好像见过他。”

“恩,在云霞山栖翠峰镜花湖上。”莲小七若有所思。那个男子的确很特别,只是杀气太重了些。

“姻缘呀,这就是姻缘!”慕容长天朗声大笑。

“爹,您说什么呢!”莲小七脸颊一红,“我可不会嫁给他。”

“此子虽非名门之后,却气度不凡,更难得身怀天下,这样的人物一纪也不见得能出一个。小七呀,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慕容长天皱眉。

“爹,您可是答应过终身大事让我自己做主的。”莲小七撒娇。

慕容长天苦笑,自己这个掌上明珠,还真拿她没办法,“是,我是说过。你的心思,我也懂。小云也不差,可毕竟是个凡人,不能修炼。百年之后,你韶华正好,他却垂垂老矣,你们两个在一起,只会是一场悲殇。”

“我不管!”莲小七十分决绝,“这辈子我心里只有杨大哥。”

“好吧,我不强迫你!”慕容长天叹息,“来日方长,相信你总会有想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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