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李刚
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杜甫
①
节日的脚步匆匆走近，思乡的情绪愈来愈浓。偶尔会因为不经意间冒出的一个念头，像被一团草絮突然塞满了胸。也会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在深夜愁云惨雾，孤灯相伴独坐天明。
身体无法抵达，用心来丈量。只是，狂放不羁的灵魂将何处安放？
曾经试图心无旁骛，随轻风傍白云寄情于山水之间；也曾想过，养性在一方净土修心于半亩花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效仿东晋五柳先生置身于阡陌纵横之地，挣脱世俗羁绊聊以不残之躯了却余生夙愿。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回老家过一个中秋节了。时常扪心自问，是真的很忙吗？答案肯定不是，我清楚自己所固有的惰性！
或许是狐朋狗友物以类聚出入成群，在高朋满座杯盏交错里虚废光阴，在视金钱如粪土的膨胀中，情义接云天豪气冲霄汉的大肆挥霍已不复当初的迟暮青春。
也或许是，形单影只徜徉在月明风清夜深人静的街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阴暗角落里悲天悯人孤自叹息，绞尽脑汁寻觅被称作早餐的一顿饭食。
行者无界，慎入江湖。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梦想，也有幻想，但大多时候都是空想；有过希望，也有奢望，最终都变成失望。生活艰辛世态炎凉，总有希冀和祈愿在兀自支撑，只是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足以牵扯兮兮神经的那根弦却不敢轻易拨动，唯恐曲终人散黯然神伤。
生活，从不因你洋洋得意而在阴雨天变得光芒四射，也不会因你低潮失落于月明夜显露出残淡无光。无论你欣然接受，还是抗拒排斥，纵使有千分理由万般不舍，人，都要在柴米油盐一日三餐中一天天缓缓老去。
寒暑易节，始一反焉；四季更替，天地循环。仲秋的九月，不仅是硕果累累稻黍翻浪的丰收农忙；还有菊花如锦缎般勾勒着丝丝金环，扬起灿烂的笑脸，恰如倚门守夜翘首回、凭窗眺望盼郎归的二八娇娘。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丹桂花尚未盛放，却也来的匆忙。一串串花骨朵犹如种子密密麻麻衔接成环，空气中早已渗透出源自它骨子里的幽雅暗香，随轻风弥漫扩散，飘向很远的北方。
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
露深夜明处，天地赋秋光。应景而生的自然少不了尽管有早退有迟到但从未缺席的月亮，花好月圆，除了秋花秋韵，还有皎洁如洗的月光。吴刚蟾宫折桂，玉兔冰轮出海，嫦娥广袖轻舒，明月洒向人寰。
在固然没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陋室，昏灯下依然可以感受文字中“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气息，在道听途说的残章断句中“博古通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及至蜗居，手捧孤枕边被秋风翻乱的孔孟遗书不忍释卷，诚惶诚恐却如登大雅之堂。
②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王维
岁岁仲秋，今又仲秋。
每一个节日的临近，都会收到她的电话，她不放心孤自在外漂泊的我，我心中牵挂着独院寡居在家的她。这个在电波里喋喋不休的女人就是我的亲娘，我的妈。
我了解老妈的操作模式。她总是在一个重大传统节日来临前的十多天，就事先从挂在墙上的日历表中，把这一天翻出来对折，唯恐到时候忘记。但大多时候，却都是忍不住提前一两天就将前面月份牌的日子撕完，只剩下这个用红色大楷标记着“节”字的一页，光秃秃地裸露在眼前。
妈并不是因为记性不好。老妈读过高小，在老家的同龄妇女当中还算有文化，要不然，快八十岁的老太太了，脑子不好使还能将智能手机玩得溜溜转？我明白，她只是时时提醒自己，敦促拨通浪迹天涯不孝儿子的电话。
然而又有谁知晓，这个夜夜泪湿枕头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时刻牵挂着电话那头的老妈？
月月月圆，今又月圆。
中秋节的前几日接到老妈的电话，问我哪一天能回来，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告知我，老四送过来一份快递，是两盒月饼！发件地址来自外埠，还是与端午节前夕朋友给邮寄的粽子，来自同一个位置。
没等妈挂掉电话，心里便油然生出些许感慨和深深的感激。我知道，心底的脆弱触发萌动，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你，再一次奏响了久违的琴瑟和鸣之声。任心如铁石，亦做不到无动于衷，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早就盘算着回老家陪老妈过一个中秋节了，多年来一直聚少离多，心里总觉得亏欠老妈。现实却总是难如人意，既要生活，又要陪伴，无法两全其美二者难以取舍。
只是计划跑不过变化，打工的假期，时间不能自由掌控。月底前一天，我被老板派往航天晨光送货，并协助甲方处理一些账目的善后工作。
③
故乡月更圆
从帝都办完事回来，已是节后的八月十八。期限的延伸，并没有缩短和淡化亲情之间的思念，相反变得愈发浓烈。车进山东就给老妈打去了电话，听得出来，妈有点喜出望外，仿佛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
晚饭过后等四弟全家一走，妈立刻从内屋拎出一大串箱子，一件件摆在我面前。这箱是老大送来的，这箱是老四送来的，这箱是村里发的，还有老三从金华快递回来的，二舅妈的，堂弟堂妹的……如数家珍。有大米，也有花生油，更多的是月饼。
这些小事我也不便动手帮她，怕影响老妈的热情，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这一箱是你朋友邮寄来的，里面装了两盒，我单独在墙上挂着。我没有动，就等你回来吃呢。”妈说着，又提着一个很漂亮的箱子放我眼前。
……
老妈似乎对我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愿意听她絮叨，并且乐此不疲。五年前父亲尚在的时候，老妈很健谈，说话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做事雷厉风行。自从父亲走了之后，妈性情变得缓和了，也沉默了很多。
都快十点半了，老妈渐渐停止了跟我说那些邻居家的开心事，却依然饶有兴趣地刷着抖音，还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将头转向朝外的一方假寐。这时，一轮明月自院里照进窗棂，墙上映出杏树婆娑起舞的清影。走出屋外，才发现，这十五过后的月亮，并没有半点亏缺。
依旧那么亮，那么圆。
白日放歌纵酒，明月照我还乡。即便夜黑风高，纵使雨雪霏霏，每个离家游子的心中，总会有一种向往在呐喊召唤，都有一个灯塔指引着归航。
那是家乡的一轮圆月……
九州芳文投稿一区
（作者李刚，一个不慎丢失毕业证的初中生。浪迹天涯四海孤旅，身体和灵魂始终都在路上。偶尔心血来潮写几篇不成体统的小短文，纯属业余爱好，愿倾听你、与世界跳动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