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上的时候,夜晚就降临了。
黑暗当中有一种人类听不到的声音,是卧室的老朋友们在说话。
今天的话题是,屋里新来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是袜子先忍不住打招呼的:嗨,哥们,你打哪来的?
那哥们嘟囔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这种时候,往往该见多识广的电脑出马了。他仔细研究了这位新朋友的衣服后向大家解释道:这伙计,现在估计还在倒时差。
袜子说:倒什么时差?
电脑说:这是一盒玉米片,还是个老外,进口的。
袜子不以为然:你可看仔细了脑哥,别跟我一样看着可洋气包装袋上印着Made in China.
窗帘发话了:听这小兄弟说的是外语,电脑应该没说错。窗帘在这屋挂了十多年,说话最有分量,袜子也不好说什么了。
嘟囔了一会儿,玉米片不说话了,这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晚,玉米片显然是休息好了。主人刚合眼,他就开始唱了。
What you gon do with all that junk
All that junk inside your trunk
I ma get get get get you drunk
Get you love drunk off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my hump
……
这是一首饶舌歌曲,玉米片还口技自带配乐,袜子在墙角也跟着边唱边扭:My hump my hump my hump……虽然玉米片表演的很卖力,但老窗帘非常不快。即使电脑已经解释说这首歌不是瞎编的,是来自一个叫“黑眼豆豆”的流行音乐团体。察觉出老同志的反感和烦躁,电脑只好打圆场:袜子,你去堵住他的嘴。
袜子怏怏不乐地说道:这么对待国际友人,不大好吧。
第三晚,玉米片变换了风格。他先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诵一首诗:
My heart aches, and a drowsy numbness pains
My sense, as though of hemlock I had drunk,
Or emptied some dull opiate to the drains
……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诗里面的意境大家感受得到。
电脑也悄悄上网搜索了一下,玉米片朗诵的是济慈的《夜莺颂》。
看大家都不说话,玉米片好像得到了鼓励,又唱了一首歌:
……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
歌声非常动听悠扬,连老窗帘也跟着微微摇摆起来。
等他唱完后,屋里安静了很久。
这首歌叫《What will be》,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发出感慨的是老窗帘。
电脑对玉米片说:哥们,你是不是不会说中国话,想跟我们交流说不出来啊。慢慢来,别着急。跟着我学就行。别跟着那袜子学,他是义乌口音。
玉米片似乎是听懂了,咯咯咯地笑起来。
后来几晚,几乎成了玉米片的演唱会和诗歌朗诵会。大家都很喜欢他的表演,每次等他表演结束就一起说:啪啪啪。这就代表鼓掌了。
有一晚,欣赏完玉米片的演唱,袜子提议: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你来中国过的第一年吧?我们这儿过除夕要守岁,还要看春晚。要不,咱们也搞个春晚吧?
电脑说了PARTY这个词,玉米片才大概明白袜子的意思。他连说了好几个OK表示同意。
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对这晚都很期待,心里暗想,明晚,自己表演个什么节目好呢?
除夕很快就到了。窗外鞭炮声不绝于耳,主人一家在客厅包饺子,欢声笑语。新年真的马上就要到了呢。卧室里,大家都在暗暗练习着自己待会儿要表演的节目。
春晚八点开始。主人应该会去客厅看电视。
卧室的春晚就定在这个时间开始。
晚上六点半,主人走进屋来,她环视一圈,把玉米片拿走了,并对客厅喊道:妈,把玉米片煮到饺子汤里喝吧。
电视里的春晚开始了,卧室里则非常安静,大家能清楚地听到客厅里主人一家的欢笑声和电视里传来的歌舞声。
又是袜子先打破了沉默:可怜的玉米片,不然咱们也可以好好乐一晚上的。
电脑也声音低沉地说:晚了。
老窗帘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夜晚有点难熬,大家都在想,如果今晚玉米片也在,那将会多么欢乐啊。
初一早上,有人到主人家拜年。
主人在屋里看书。有个小孩拿着一件东西进到屋里来:姑姑,这是什么啊?
主人瞟了一眼说:哦,一盒玉米片。怎么还没扔啊?拿去玩吧。
小孩高兴地跑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片纸玉米进来说:看!我把玉米剪下来当窗花怎么样?
夜幕降临。大家都静静的。
窗户上传来一个声音,用非常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们的party,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