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呢?”“heavy stuff,人生,哲学,生命的意义这些。”

开场后记下来的第一句俏皮话。
比利在球场里看着来来往往过着远离战争,欢快寻乐的人们,说出了标题那一句。而他的队友,戏谑地接了这么一句,林恩嘴角咧起来,笑了。

这是一个关于19岁小兵的故事。它让我想起最近的一部电影湄公河,因为里面的女主角和我看完湄公河之后的感想一模一样: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还在关注一些生活琐事,可能是刚刚工作的烦恼,独居的烦恼,想做但一直没能完成的事情,自己觉得小又郁闷的事情。而在看了湄公河,看到那些用自己的生命全神贯注和毒贩厮杀格斗的缉毒警察们,他们的一生都暴露在危险当中,妻子,女儿,女朋友,亲兄妹,都受制于这一片恶魔诅咒着的三角洲,刀头饮血,而且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的时候,想起自己平稳的日常,觉得自己的烦恼变得渺小,不重要了。就像高三时看着《三体》里说到蚂蚁和星空的那个部分,和整个宇宙相比,和整个历史长河相比,和生生灭灭无常的生命相比,怎么评价自己或者别人,都的确白驹过隙,流沙过手,渺小得不值得一提。

面对着我无法经历无法招架,想象不到的可怕环境,看着常常跟自己讲印度哲学人生大道理的老班长淌着血躺在自己的面前,眼睛里涣散了光地但目光还投向天空,伸手就触碰得到但是却丝毫无能为力;近几米和自己格斗的陌生人想要自己的命,第一次拿小刀杀人,身体还紧贴着压制着另一具有体温的身体,看着对方抽搐,颤抖这种感觉想必也传达到了自己的皮肤上,最后一动不动,只在背后流出一片暗红,蹲在一个小土包后面,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完整的敌人被自己的伙伴用点五轰成粉红色的血雾,在黄土笼成的风里一下子被吹走,好像不曾存在过。

所以林恩说这是他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我一点也不怀疑。

人的一生应该怎么度过?有什么特定的方式吗?有什么我们生来就应该做的吗?渐渐长大之后,就越来越不觉得人生有什么标准。不管用一生去奉献在某件事情上,战场,洗盘子,缉毒,做生意,消除种族歧视,推广人们对收纳的认识,画一部漫画,在一个地方生活,守护一群人、自己的妻子小孩朋友老人,唱一种音乐,还是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并抱怨生活,永远在无数的选择中徘徊却最后什么也没做,狭隘地活着把气出在弱小的人身上,把尖酸刻薄当作有趣,矛盾又扭曲地活着,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一辈子都不敢正视人生。

这些生活方式,全都切实存在,而且众生平等,不因年龄而有所不同。而且确确实实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还有人在以这些方式度过各自的一生。

我们应该生来就属于某个地方吗?我们有其他的选择吗?在电影的中间,林恩和芒果,还有那个酒吧的酒保轮流发出感叹:还有别的选择吗?好像人生就只有这一种度过的方式了,非此即彼,所以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林恩到底是上战场,和自己的兄弟并肩战斗,维护自己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的形象,让紧密的只剩自己的姐姐伤心,远离自己讨厌的那个家,或者离开战场和需要他的兄弟们,冒着在喜欢的女人心目中国家英雄变为国家逃兵的风险,获得生命的保障,回来和姐姐团聚。他在中间动摇过许多次,人生似乎已经非此即彼了,每个抉择都很难做。就像一位老师对我说的:“人生不是鱼和熊掌,而是左手和右手各拿着两块山芋,看哪块更加不烫手一些而已。”

人的一生的选择,似乎丰富,又似乎狭隘局限。人所处的世界是可能的墙,人自己的心灵也是可能的墙,无论是哪一堵墙,都能把我们关住。但在同时,人的世界又可能是一座宝库,人的心智也能在逼仄中带来无限的快乐。你看那些在家毒打老婆孩子的男人,报纸上杀了十几个人的青少年,以要挟和伤害他人为乐的人,你看那些活的独立坚强又愉快的摄影画册里的家庭,那些去山区支教的年轻人,为了开发某种大麦纤维的勺子,简易确实用的新生婴儿保暖装置,希望自己能帮助世界而不是改变或者统治世界的人们。这个世界割裂着,一如往昔,但总是在前进着,缓慢地整体推动着。在绝望中抱着希望,而不是一味地忽视绝望和陷阱的标志,大意地踩踏下去之后又对自己充满失望。

这世界这么大,而我们这么渺小。似乎可以去追求所有想做的事情,不顾那些同样渺小的烦恼,又似乎没有多少选择,只能背负着某些东西往未知前行。所以我们需要相信某些大于生命的东西,我们祈祷,我们寄托自己的希望,我们用他们来安抚自己的不安,焦虑和躁动,像死掉的班长说的那样。像我那个爱求神告佛的奶奶那样。

这套说辞很常见,我是不信宗教的,可我相信人力量既渺小又强大。

《奇艺博士》很好笑。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也很好笑。但有些地方让人笑不出来。因为它是真诚的人生,就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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