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没有理由的心疼和不设前提的宽容。
01
那一年我妈二十四，我爸也是二十四。谈婚论嫁的年龄，在媒人的介绍下两人相识了。
相亲那天，我妈一身简洁轻快的打扮，一件紫色的棉布外套，内搭黑白相间的条纹的确良衬衫，一条深蓝色土布直筒裤，脚上穿着姥姥做的灰色布鞋，扎着半高的马尾，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月牙，圆圆的脸盘，两个小酒窝，随着一颦一笑若隐若现。一眼看去虽不是晃眼的漂亮，但却让人感觉犹如沐浴清风般的舒畅，用老人们的话说，我妈长得乖巧，耐看。
我爸那天也穿上了他最精干的那身衣服，白色翻领衬衫外面一件深蓝色西服外套，黑色休闲裤，大头皮鞋。我爸是村里公认的美男子，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留着郭富城式的短发，配上他这身装束，更加英姿勃发，怎一个帅字了得？
我妈说，她第一次见我爸就感觉，这辈子就他了，我说妈你外貌协会的吧？我妈笑笑，说她们那会相亲对了就结婚，恋爱都省了，那么短的时间也只能是看长相对不对眼了。
我爸说他，第一次见我妈，觉得她踏实，柔和，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我说，您老好眼力。我爸笑笑说，这也是缘分。
见了一面，两个人的心就不再平静了。憋了三天，我妈骑着车去找我爸了，我爸也骑着自行车往我妈家的方向走。那个时候，没有电话，只有默契。两个人在必经的八一水库桥上碰上了，怀着欢喜忐忑的心，两人边走边聊，走了好远。这大概是他们结婚前仅有的一次约会吧。
没过多久，我妈嫁给了我爸。我爸家里穷，我妈说穷不怕，人好就行。我妈是家里的老小，结婚那天，我妈带着那个年代的四大件，凤凰牌自行车，手电筒，录音机，缝纫机风风火火地嫁到了我爸家。
02
结婚后，我妈发现我爸这个人脾气很差，特别爱发火，发起火来，还爱摔东西。
我爸下班回来，我妈要是没有做好饭，我爸那张英俊的脸立马皱成一团，开始指责我妈一上午干什么？这个点还做不下饭。面对我爸无理取闹般的指责，我妈选择沉默，一头鉆在厨房，给我爸做饭。
我爸的脏衣服，我妈有时候来不及清洗，也会遭到我爸的一顿骂，有时候骂得狠了，我妈一个人边洗衣服边流泪。
他俩的前半生就在琐琐碎碎的烟火中熬煮着。我爸年轻火气旺，我妈吃皮耐厚，忍让着他。
我妈常说，你爸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高兴了，怎样都行，不高兴了，就乱发脾气。他这个人心善人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臭脾气。
我爸的臭脾气，我也是领教过的。生气的时候，刻不容缓，冷面无情。有一次，我记得，我妈去姥姥家办事，回来的迟了，误了给我姑姑们做饭，我爸气得脸还发青。我妈一进家门，我爸就开始骂了，还摔了一个暖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那个时候的我，同情我妈，讨厌我爸的霸道。后来我问我妈：怎么能忍我爸这么久？她说，你爸是个情商低的人，他被自己的坏情绪左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其实他是个简单的人，他发完脾气过了就后悔了。他跟谁也是这臭脾气，我也习惯了。再说他也在慢慢变好，你没有发现吗？他改了好多。
我明白了，我妈爱我爸，包括他的坏脾气。她的心不大，放他一个刚刚好，好的坏的她都接受。
03
我妈和我爸，磕磕绊绊，平平淡淡过了大半辈子，培养了我们三个大学生。我妈说是我爸的功劳，没有我爸的辛苦劳动，我们哪里上得了大学？我爸说是我妈的功劳，没有我妈的默默付出，也许家都破碎了，还有什么好前程？
我们长大了，爸妈也老了。我发现，我妈和我爸，和谐了。家里没有了严肃吓人的烟火气，多了柔和暖人的温馨感。
老两口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我妈想要买件风衣，我爸便陪着她坐上公交逛商场去了。我爸要跑步，我妈每天六点准时起床，陪他一起公园跑几圈。我妈喜欢跳广场舞，我爸主动出资给她配了一个音响，还买了广场舞光盘。我妹说，这俩是不是现在才找着恋爱的感觉。我呵呵一笑，说这样挺好。
一次我爸帮人抬重物闪了腰，被人抬了回来。我爸躺床上不能动弹，医生说是腰间盘凸出，比较严重。我爸疼得哼哼唧唧，我妈看着心疼备至，悄悄地抹眼泪。
从此我妈广场舞不跳了，街不逛了，麻将不打了，专心照顾起了我爸。每天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我爸做着吃，跟按摩师傅学着给我爸按摩康复，一个人扶着我爸上厕所，推着我爸外出散心。
在我妈的悉心照料下，我爸重新站起来了。康复了的我爸，像是变了一个人，坏脾气一点没有了。偶尔我妈发个牢骚，我爸也是陪着笑脸，开导我妈。
用我爸的话说，“没有你妈，就没有咱们这个家。我们家每个人都要对你妈好，都要爱你妈，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余生太短。”
04
我们几个孩子都毕业了，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我爸带着我妈去了新马泰，给我们发来了一张张旅行的照片。
照片上，我妈一身紫色休闲运动装，笑得像个小姑娘；我爸一套深蓝色旅行装，背着双肩包，左手环着我妈的肩，笑得从容豁达。
我说，你俩撒这么多狗粮，不怕撑死我们啊？
老爸说，啥狗粮？这孩子说啥了？看到你爸妈好，不开心啊？
老妹说，爸爸妈妈这般恩爱，是我们的福气啊！
老弟说，哈哈，一辈子很长，却不够爱你。爸妈的写照啊！
老妈默默点了个赞，我和妹妹笑着说，爸妈，永远爱你们哦，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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