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译》 卷一 《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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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有一个叫孙太白的人,一次曾说起他曾祖父孙公,还在南山柳沟寺中读书时候的事儿。那是一年麦秋,孙公自寺里返乡,经旬而返。待回来院中,重启了书斋大门,见屋内几日无人,就已积得案上灰垢,窗角蛛丝,随命仆妇从人们大肆洒扫了一通儿。至晚,方得舒顺安适,闩门就枕。

  却说此一时节,万籁俱寂,月色满窗,周围没一丁点儿的动静。便好做怪,偏这僻静时分,那孙公倒愈发睡卧不着了,许是白天走的山路多些,许是心中有事,不甚了了。辄辗转反侧,望眼窗外。正琢磨间,猛听得山门外风声骤起,脚步隆隆,撞得那山门吱嘎作响。孙公心里说话儿,“准是这和尚家的惫懒,不晓得落锁关门,看是些偷嘴的野兽来了”,翻个身,口里哼唧道:“却明早再理会得!”

  不想风声渐近,瞬息便到了屋门。孙公惊觉,不及反应,霍地,其屋门外间,已被甚么东西撞开,跟了听一物闯进,径站在内寝以外。又听有靴声顿地,步履沉重。公即骇然,疑心是甚么歹人,不待挣扎坐起,内寝门也被挠开。公急睁眼抬望,就见面前早站定一个黑魆魆的大鬼,弓半截身子,突立床前,又直身之时,头已堪堪顶到房梁,动转不便。唬着一张老瓜皮也似的毛脸,墨黑如炭,惟二目之中,睒闪如昼,尚然犹疑,左右逡巡不已。而巨口偾张,面盆般大,短匕般牙,参差嶙峋,够三寸多许,舌转喉响,黏涎一地,呵呵喇喇之声不绝于耳,响连四壁,骇人已极。

  方是时,那孙公视愈急而惧益甚,心里说话儿,“这点儿大个地方,往哪儿逃去?不若争先下手”,思想之中,早便把枕下的佩刀抽了,觑得机会,举刀便剁。而怪不察,被一击中腹,耳轮中就听得叮当一声,如擂砧击石一般,惹那怪物性起,直伸了巨爪来抓。孙公后仰,躲闪慢了一些,被它捞到被子,两三把扯碎,跟了那怪竟嘶嚎几声,忿忿然转身而走。徒只剩下孙公瘫软,伏地呼号不止。

  话分两头。就说另一边厢,孙公家里人听这面有号呼之声,急持火来奔聚,曳拽寝门不开,即破窗而入,一见孙公形状,俱大诧不已。既而扶起,听孙公讲始末缘由,跟了过去验视,只见寝门中的缝隙,果被一床被子夹缠。这即松了,又视爪痕抓处,赫然五个大手指窟窿。

  明日,公不敢留,乃负笈而归。后问寺僧,无复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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