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彘

天刚蒙蒙亮,在一个还算是不小的猪场里,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猪圈的大门。霎时间,一群黑黢黢,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生物哼哼唧唧地涌向圈外,涌向它们梦寐以求的散养场地。它们将嘴拱在地上,寻找着他们的吃食。

 男人戴着厚实的口罩和手套,像单单是忍受不了熏天的味道,一圈一圈地放养着,并同时将一些馊臭不堪的固液混合物泼洒在那片臭猪们为之痴狂的土地上。看着它们疯狂撕咬,听着它们惨烈嚎叫,男人恍似精神舒畅,连眼神都映射出愉悦的光彩。

 因为他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猪场的大门就是男人家的后门,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喂养这些黑黢黢的生物,家人们因为忍受不了脏臭而从不踏足这里。

 最后一圈了,黑黢黢一只只从黑暗的角落里涌向光明,到最后一只了,口罩下男人的脸泛起了一丝冷笑而显得抽搐,他“扑通”关上了圈门。幽暗中唯一的光明被阻断,里面的生物发出非同一般的嚎叫,声音尖利难听,像极了铁锹划在水泥地的声音。

 “瞧瞧,它竟有些不耐烦!”男人踢了踢圈门,冷笑着重新打开了圈门,驱赶着最后一只从猪圈出来。

 这一只,明显不同于其他的,与其说它是一头猪,倒不如说它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苍老的女人,遑论似是不可,姑且称之为人彘。长长的铁链在它冲出圈门那一刻被带出,上边沾满了褐色的混合物,铁链蜿蜒盘旋,一直到它的脖颈,顺着脖颈向上,这只生物好像有些裂唇,在稀疏头发的衬托下,稍稍有些瘆人。

 它红着眼嘶叫着,身上乳白色的肉一颤一颤。男人眼神嫌恶,手执皮鞭驱赶着人彘,一只脚登上它的臀部,将它踹到散养场地,一场争斗又开始了。或许是看惯了,男人无感地离去。

 大铁门外耸立着一座英式教堂,赞美圣母玛利亚的歌声回荡在这一片小小的城镇。男人跟着曲调哼唱着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兴奋地扛着铁锹,带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朝着夕阳渐落的方向晃着。

 “又要去了么?”路上的行人都争先恐后地跟他打招呼,“您可真是孝顺,您的母亲在天之灵会有心的。”

 这句话他听的不少,一如既往的,他又精神抖擞了,于是端正了步子,像模像样。

 男人是远近闻名的孝子,镇上无人不知。

 路过打铁匠的铺子,他给自己的铁锹紧了紧。不免又要跟铁匠絮叨几句。

 “上帝保佑您我的先生,看您这身打扮,我猜您又要去看望黄土下的您的母亲,有您这样的孝子时时祭奠,想来您母亲的灵魂能够得到永安。”铁匠说着在胸前划了十字,“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的兔唇,还有她每次开口的金属划地的声音。我想她此时此刻应该身在天堂,毕竟她生前洁癖的紧,我到现在还记得,您当初被扔到猪圈里,她那嫌弃的表情,像是要吃人。”男人的脸色变得铁青,随即变得冷漠,铁匠看没了话头,调侃着送别了男人。

 男人母亲的墓地周围没有一点杂草,前面摆放着鲜花,那是一束康乃馨。男人瞟了两眼,不耐烦地把花扔到一边,换上了不知名的野花。

 在您把我关进猪圈时,我就决定了您的天堂。他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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