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3096天-在控制与反控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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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以想象，在即将进入21世纪的时候，在音乐之都维也纳，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1998年，10岁的娜塔莎被绑架，被囚禁在一个5平方米的地牢里长达3096天，直到获救。

光看这一系列数字，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同期欧洲也出现过相同的绑架儿童案，和此案不同，其他案件大多数是儿童色情团伙所为，囚禁的时间也远没有此案这么长。此案的罪犯与常人看起来没有很大差别，只有面对他的囚徒时，才露出偏执和狂躁的一面。尽管娜塔莎最终获救，但8年半的囚禁生涯，对她的机体和精神都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囚禁带给娜塔莎的身体改变是显而易见的，10岁时她是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儿，囚禁的过程中“那个男人”时常用饥饿来作为控制她的手段，一度她175的身高只有38公斤重，濒临饿死的边缘。除了食物的控制，还有无休止的打骂，任何不合他心意的做法，都会换来长时间的殴打和羞辱。并且他极度厌恶听到女孩的哭泣，打出血来经常也只是拉她到浴室冲去血迹，然后拖她回到地牢，任由她自生自灭。在这样的环境下，娜塔莎曾经尝试屡次自杀，但到了最后关头求生的意志又站上了上风。

在应对身体折磨的方面，娜塔莎显示出了一个孩童的天赋，她将那个挨打的自己和内心的自我分离开来，挨打的“我”，娜塔莎将她幼儿化，而另一个成熟的“我”，在旁边冷冷的看着囚犯虐待小女孩。这样的割裂作为一种保护机制，使得她能够从挨打中暂时脱离出来，不至于崩溃垮掉。

比起身体被困在5平方米的地牢内，精神的折磨是打击力度更大的。从早期不断告诉娜塔莎父母已经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只有依赖他一条路子。到中期强迫她改名，割裂她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剥夺她接受外界消息的渠道，反复强化她已经被抛弃，一辈子都只能和施虐者待在一起。通过各种非人的规则强迫她服从于罪犯缔造出的世界，抹去其原生家庭的印象……从这些描写可以看出，罪犯他有很强的控制欲，他选中了娜塔莎，改造她，控制她，强迫她按照自己的规则生活和成长，他想把娜塔莎打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某种“完美女性”，而完全忽视她原本的个性。

不由得佩服娜塔莎儿童时就具有的敏锐洞察力，她很早就识破了他的控制欲，并且在内心一直和囚禁者的控制欲做斗争。在虐待和缺衣少食的状态下，娜塔莎不得不表面上服从他的要求，甚至一度屈服于这样的“精神牢笼”，在后期，尽管她已经可以走出室外，和除了囚禁者之外的人接触，但内心的恐惧（囚禁者威胁会杀掉每一个她求助的人），和多年没有和陌生人交谈引发的失语，使得她错过了几次机会。囚禁者到最后已经确信，即使放任她走出房门，她也不会再逃离，因为他已经改造了这个女孩的精神世界，使得他们两紧紧的绑在一起，除非死亡将他们分开。

事实上，最后娜塔莎逃离出房子报警一天以后，这个男人就在维也纳郊外的火车卧轨自杀了。这对控制关系里，被控制者成功的反控制，控制者死于这段关系。长达八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个男人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猎物逃离，理想的精神世界崩塌这样的结局。

通过阅读娜塔莎对此案的回顾，我们可以发现，这是一个心智如此坚定的女孩，任何一个成年人，在面对她那种困境，或者说绝境时，恐怕都会用自杀来了却眼前的黑暗，摆脱那种痛苦而绝望的境地。然而儿童总是比成人拥有更多的适应能力，同时，阅读和日记也有效地帮助这个女孩成长起来。嫌犯给了这个女孩不少书籍，以及被阉割过的电视节目，后期还有收音机，外界的声音有效的帮助她抵抗了这段时光。后期她还被允许在房间里做一些粗活，甚至走出房间，到花园里站一小会儿。这里的描写极为动人，在经历长时间监禁后第一次踏上花园土地时，她摘下了两篇新鲜的树叶，有很长时间，她以为见到的花园是一种假象，是一种布景，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监视着的，那两片树叶被她带回地下室，是除了她以外唯一的活物。

本次事件中囚禁者与被囚禁者的关系，很难用准确的话语去描述，或许可以简化地说，这是一种极端的控制行为。

其实在日常生活中，控制行为非常的常见，在亲密关系中，控制和依赖像一对母子，总是如影随形。控制者定下一系列他自己的规则，不管合理与否，只要被控制者不按照他的规则行事，言语和身体上的暴力就接踵而至。这样磨灭个性的控制，广泛的存在于亲子、情侣、朋友这样的亲密关系中，对于被控制者而言，这样的关系或多或少都有伤害。娜塔莎最终逃脱了这种关系，但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很多时候终其一生都逃离不了这样的关系，并且在关系中逐渐磨灭个性，屈从于控制者，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