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社区,每栋楼后是一排平顶的储藏室。储藏室后面的甬道和小区主干道交叉的地方,是用地砖铺就的步行路。
自从多年前储藏室后面的垃圾点被撤销,垃圾箱都被集中到小区中间的地下停车场旁边后,我们楼后这个交叉地带就成了居民扔垃圾的地方。
早先的那个清洁工阿姨每天都是苦口婆心,见到这几栋楼上的居民就提醒此处是走路的地方,并给指点他们手中垃圾该去的场所。
在她的恭谦礼加指引的当面说教下,那些人也听话地把垃圾送去了垃圾箱,可等她在别处打扫完后,再到这边来,看到那里又堆上了垃圾。
阿姨心想这是还有人不知道,就用粉笔在地下写上:此处禁止倒垃圾,请把垃圾送小区垃圾箱,谢谢。
言语恳切,用词谦恭,并指明方向,按说居民该体谅阿姨的难处,做个遵守小区规定的居民吧。可是就在阿姨去做别的事的时候,那里又堆上了垃圾。
这次,阿姨有点生气,但还是能从维护自己的形象出发,也为了以后的工作考虑,又在那个地方用粗笔写下:不要在此处倒垃圾,所有垃圾送小区垃圾箱。
在阿姨频繁的告诫中,开始几天还起点作用,虽然还有一两袋,但毕竟比以前少多了。
可过了没几天,地上的字还依旧粗狂,上面的垃圾又满满当当的了。
这次阿姨生气了,顾不得形象和面子,在楼下大声地叫骂,拜访着扔垃圾的人的八辈祖宗,语句不堪入耳。更是在地上又用更粗更艳的笔写上:谁再在这儿倒垃圾谁不得好死。
要说这么恶毒的语言写在这里,谁也不会找这种骂再往这儿扔垃圾。可就有些喜欢试试这种话应不应验的人,继续在不得好死上面放满垃圾,把那几个字严严地盖住。
阿姨终于爆发,不禁在楼下叫骂的声音升级,拜访的扔垃圾者的家族升级,还从每天早上一场升级到早晚两场,地上那显目的字也不能平心头之恨,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支喷枪,用油漆在旁边储藏室的墙上喷了一行大字:谁再往这儿扔垃圾谁死全家。
这行大字打上后,此处消停了些时日,毕竟自己的生死在某些人看来无所谓,但全家的命都葬送在他手里,况且只是为了一袋两袋的垃圾,实在是不值得和不忍心了。
可有些事并不是养成了习惯就不会再犯,尤其是有些人为了省那两步路通常健忘和对墙上的字熟视无睹的,半个月不到,死全家的下面又堆满了垃圾。
连着几天,没有看到那个阿姨来打扫卫生,眼看着那堆垃圾越来越多,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有一对老年夫妇蹬着一辆三轮车,在那儿收拾着垃圾。
后来听说,那个阿姨辞职不干了,宁肯违反规定丢下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再和这儿的这些人生气。
那对老夫妇是物业才招上来的清洁工,两个人一看都是老实忠厚的性格,从早上五点左右就开始在小区打扫,这一遍打扫完后再重新巡视一遍,把新增的垃圾再收到他们的三轮车上。
或许他们一开始不知道除了垃圾箱处,其他的地方是不能扔垃圾的,所以一直勤勤恳恳地一车车往垃圾箱里运着垃圾。后来知道了,也开始发着牢骚,指着墙上的字埋怨着这些不执行规定的人。
可又有什么用呢?墙上那么恶毒的诅咒这些人都不当回事,你几句埋怨就能制止的了吗?
今天早上我上班时,看到那个清洁工老伯蹬着三轮车过来,看到那一大堆的垃圾,下了车就开始在楼后叫骂,并不时地点着楼上一个个的窗户,声音嘶哑却怒气冲天。
我虽然从没有乱扔过垃圾,但老伯怒骂的这栋楼里,也有我这个人。我觉得羞辱和尴尬,却也理解老伯的气愤和恼怒,如果不是实在气不过,一个老实厚道的老男人是不会这么不顾形象的。
我为我的邻居们感到羞耻。他们只为了省那几步路,不珍惜清洁工的劳动成果,不停地给人家制造麻烦,在人家一再告诫下还死不悔改,搁在谁身上也会怒气冲天。
其实不只是我们小区的人这样,小区外的街道上,每天早上也经常看到打扫卫生的大伯大妈们沿街骂着那些店主,尤其是一些烧烤店,店外到处都是残羹剩饭,纸巾纸杯,店主们赚的盆满钵满,可这些垃圾却都丢给一个月几百块的老人们。
也许有人说这些老人们素质低,在大街上污言秽语,可他们为什么这样?还不都是让那些满口的仁义道德,做起事来却卑鄙龌龊的人给逼的。他们也想快快乐乐地做好本职工作,就有些自私自利的人,把本属于自己的麻烦强推给他们,额外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负累和麻烦,还要让他们笑脸相迎?
人人都讲规则,社会才能和谐。人和人之间不求有理解和尊重这些对某些人来说高难度的品质,但求都能遵守社会的制度和规则,那么任何人的工作也就容易的多了。
正如胡适说的那句话:“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
可是现在,“遵守规则”这条人人都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在很多人那里却是稀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