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式宠妈艺术# 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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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那年。我有将近一整年的时间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有将近一整年的时间没有叫过我小名儿,必要时都是大名。寥寥数次,我像是犯了极大错误的坏小孩。

如今想来好笑,那时却讨厌得那么认真,抗争得死敌般对立,呛腔说出的话句句都淬着恶毒。说出来时尤其畅快,仿佛大仇得报。其实不过砸钉子时一时淋漓,时隔多年,独自记得的我拔出钉子,那些孔眼瞬移似的到了我的身上。

现在回想,好笑的尾音里隐匿过一丝生理性抽痛,心脏一紧,像极了癫痫病发时的难以自控。偷偷舒一小口气,试图缓解那点疼痛。因为,心惊那时的自己像一个所罗门的恶鬼,太过残忍。

以至,写下这几十字,我都非常想要极尽华美辞藻粉饰些什么。

我没有《变形记》里那么drama,我不骂人,我不打架,我也好好学习。

我只是,只是,不跟她说话。

现在是2018.4.27日凌晨01:03:21,我坦诚面对回忆,想要找到为什么不跟她说话的起因,却无功而返。

只是记得同一个饭桌上,我和爸爸说话,和哥哥谈天,就是不和她说话。

考好了,跟全家炫耀,邻居面前得瑟,就是不和她说话。

在叽叽喳喳的年纪,我不和她说话。

也会偶尔愧疚,但是不屈愤懑会立占上风,“我委屈”就是一面不倒的大旗。

我委屈,我最委屈。

我在床头贴了一张同学的通讯录,那会儿小灵通刚流行,最好的手机是波导而不是苹果,因为一次校园斗殴一位同学去世了,她狠心地把那个同学的名字和家里电话“重重”划去。那一瞬间,有一种胸腔喷涌而出的不被理解,给“讨厌”的火堆使劲添了一把柴火,烧干净了我的理智。

我没有争吵,我只是狠狠剜了她一眼,然后回房间重重再写一遍电话号码。

妇女节,在她床头贴了一张自己剪的纸,班里很多同学喜欢我都没给。作为她3.8礼物。进去再出来,她只是很“冷漠”说了一句——把东西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安静的进去安静的揭掉贴纸。

……

很多片段,如今想起来还有委屈,也有愧疚。特像旁观了一部黑白人性电影,有时候觉得压抑异常,有时候觉得莫名其妙,有时候觉得心疼。总之情感很复杂,黑白曲直的定论也不简单。

直到年少的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小怪兽,安静的表象封印不住磅礴的滔天怨念。我想要嘶吼,想要破坏,想要肆无忌惮桀桀大笑,想让她吃瘪,想让她也感同身受我的一切负面情绪。

遂,那个早晨,我给她递了一封利用起床时间间隙写的信。信的最后字都飞起来了。

可能不到200字,但是出乎我的意料,通篇没有极端的字眼,也不是冷静的控诉。那个慌忙的时段,我下意识写了一个问题——你正在织的毛衣,是给我的?还是给哥哥的?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有静下心来过,担心她会看似随意实则跟爸爸说起这个事情,如果这样那我唯一的同盟军也会被劝降了。担心午饭的餐桌上她会奚落我,用满不在乎、觉得搞笑的语气轻松奚落我还是在乎她,居然还会写信。也担心自己这一遭输了,以后再也不能翻身了……心跳一直保持高频,在胸腔砰砰砰的跳动,有力坚定告诉我——很紧张。

是的……

一直存在的,是自己始终觉得“她不爱我。”

我的妈妈,我觉得,她不爱我。

那顿午饭,时间很漫长。饭菜的味道很悠远,半天辨别不出什么咸甜。家里的人也意外很沉默,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对我的审判积蓄力量。

一餐饭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假如我没有想要写作业,假如我又被烧干净理智以至于没有看见书桌下面的回信……

我和她,应该会变成那种亲情调解节目里的面红耳赤,别人的茶余饭后,评头论足中的痛心惋惜,无法理解。因为平凡可能不会走到那一步,常年的不说话、冷战,可能,现在很后怕,我害怕我会气死她。

那是一层三张信纸的回信。字字娟秀,才想起她也是外公的小棉袄,却穿上了我这件泡过冰水的冰袄。

看信时,不是一塌糊涂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而是一种审视。“看你怎么狡辩”的审视。如果她一直解释毛衣的来源和去向,我们可能依旧僵持。

冷战是一个混沌的过程,凉着的是心里的积怨,客观或主观的“怨”,从来都不是一件具体的事情。

而最可能的原因是,妈妈这个动词是一种本能。
哪怕第一次当妈妈,恐慌之余,责任与压力铺面袭来,她也有那种本能。

她用这种本能,撬开了一丝缓和的可能性。三张信纸里,跟我聊了聊过去,聊了聊生我的过程,聊了聊我的小时候,然后肯定的告诉我——那件毛衣就是给我的。尽管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但这不妨碍我抢到关注的开心,那种面上不说但是闷骚式的窃喜。

她聊的那些过去,说明她一直看着我。

猛地当下,我就通了,浓雾退散。

至于毛衣,我穿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后来,聊天的小间隙里,我跟哥哥说了一句“对不起”。

所有一切,终,尘埃落定。

现在的我,25岁了。

打电话时间太长,总是被她嫌弃。但是那么长的信,那么认真写每一个字。家里得是多空旷呢?在那个爸爸上班、我们上学、只有家务的家里。空旷得只有她。所以,每次打电话,我就是想多陪她一会儿,一小会儿,直到她真的也没有什么要唠叨。

我怕她睡太多头疼,我担心她一个人就吃汤泡饭。我害怕她无聊,坐在那里落寞叹气。

“这次回来,你想吃点什么?”

“妈,不用了。你做什么我都爱吃,不用专门做什么。”

“这次回北京,冷了记得加衣服。吃饭要规律,不要熬夜,作息要规律。”

“嗯嗯嗯,记得了,妈~”

车拐弯过去,我的余光里已经看不见后退风景里那位站着的女士。

那位女士,她,是我妈妈。

我有一年时间没有喊过她: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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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是下班路上,我和我妈打电话,她聊够了,挂机之后,我抬头看见的路灯。

突然觉得北京初夏微凉的夜,我也有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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