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二题——抓鬼火

抓鬼火

那是1975年仲夏,部队例行半个月的游泳训练,住在胶东一个叫前岛的村子。村子面临浩渺无际的茫茫大海,背靠平缓的胶东丘陵,渔农兼作,既有农业队也有渔业队,于是,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出海归来的渔民送给的拥军海鲜。吃得最多的当数螃蟹,那些张牙舞爪横行无忌的家伙,有小碗口那么大的,也有墨水瓶底那么小的。司令部小伙房每天都煮二十多斤,我们几个兵每每用脸盆端到自己的驻地,大饱口福。

一个阴雨欲滴的晚上,部队放电影对驻地群众进行慰问演出。片子是当时赦放的屈指可数的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我没有兴趣,便留在驻地看书。这是机关兵特有的自由,加之我也算是“信得过单位”。 不知何时,本来十分微弱的煤油灯光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海边的风无声无息。我不时用手掌和书本卫护着岌岌可危的灯火。终于,煤油灯还是灭了。我重新点着。风好像故意给我开玩笑,把灯吹得摇荡闪烁,一会儿又灭了。我复又点着。住房是三间没安装门窗的新房,为抵御夜间阴湿的海风,房东给我们吊起苫子,风从苫子缝隙里钻进来。灯又灭了,满眼黑暗。我只好放下书走出门去。突然,我看见门东旁一小片蓝幽幽的火苗雀跃,不禁一惊,头发支楞起来。这所房子在村前的菜园南边,和村子相距近百米,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家,孤零零的,往南不远则是平阔松软的沙滩。孤寂中,面对这一群跃跳的幽蓝,当时的惊惧可以想见。传说中的鬼火?化学老师讲的磷火?二十岁的我凭着血气方刚很快镇定下来,即便是鬼火,找上门来,躲不过了,只好见识一下吧!我试着划燃火柴,几次才擦着,捏着光亮幽微的火柴,近前去照,幽蓝跃动的“鬼火”不见了。火柴着完,一小片幽蓝又在那里跳跃。仿佛在挑衅:尔奈我何!再照,又悠忽无踪。如是几番,更增加了我的疑惧;难道真的遇上鬼了?传说的种种鬼故事快镜头在脑子里映现。 没鬼,要相信科学。 有鬼,多少人都在传说。 没鬼。 有鬼。 两种念头交迭闪现。 远处,传来细浪击岸的哗哗声和放映机的嗡嗡声,似乎给我壮了不少胆。鬼怕恶人!我横一横心,决定看看那跳跃的幽蓝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抖擞抖擞精神,慷慨地往那幽蓝抵近,弯下腰,勇敢地伸出似乎颤抖的手,用力一抓。 啊,手被刺痛。 哦,我明白了。 哈,我胜利了。 我已经知道,刺痛我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是什么,的的确确、定而无疑,是它,那东西——螃蟹盖。 我以战胜者的心情取一块蟹壳带回屋里,回望门东旁依然散发幽蓝的一片,吁出一腔胜利者的笑来,在黑暗中,从心里。点亮灯照看,果然是螃蟹盖。这才想起,我们刚刚入驻的时候,那里就有不少螃蟹盖。借着不那么明亮的灯光,我轻轻点头,观赏着那螃蟹盖,有一些好笑,有一些轻蔑,也有一些亲切。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至今还为当时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胆量自豪,现在还行吗?不过,我还是希望再现一下那时的生活,再有一次类似的经历。可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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