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

（一）

  秋天来了，我的锋利开始钝化，对黑暗的臆想愈加严重。老是觉得有人会突然从灯光下捅我一刀。面团般，夜被拉长了；我整个人也开始秋乏，松散下来，是一张拉不满的弓；许是我的手不够长。反正我这把匕首确实因找不到寒光开始恐惧。

  家到学校的路本来简单，终点起点清晰记得；我了解哪儿有凹坎，了解在哪个拐角应该摄取什么；这一切本来很安全。可它就是不听我的话，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堆柏油没脑子地往身上泼；它闹嗨了，我迷路了…怦怦…这震动本来是那些凹坎的效用，现在成了我的心跳在越位。我本来能掌握那疼痛的来源，但柏油很自私地把它伪装成美了，我不得不怀揣着在下一刻成为一滩碎瓷的评估。我本来很爱黑暗的，但这些人造光确实让我害怕地哭起来——我看到路灯下残肢断腿的树；我看到远光灯张牙舞爪不厌其烦，向我推销满屏的光明；我看到灵堂里个个笑脸借着惨黄在机麻旁数着钱……我被一只手拽着，象形文字般踯躅。我有一种自己早已被呼啸的灯光撞成碎瓷的错觉，安不好，没有晴天。

  我成了光明和黑暗共享的陀螺，被我的矛盾反复抽打。我想我是真的怕了，我也许是真的要背叛黑暗了。那可太糟了。我不愿流泪啊！我愿我所有的盐分能自觉地去幽冥里酿造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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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

（二）

  清晨，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无论看什么，都隔着一大片雾气。倏忽摸到了死神的手，冰冷而充满怜悯……我还是硬着头皮把冷水丰满的洗脸布盖到了脸上，冷汗从脚底灰溜，它们是挣脱不了地面的蛇……我的眼睛好了，万物重新被折射到那两缺晶莹中。

  我要出去晨跑。这是每天早上必会出现的一个念头。

  我看到屋檐都还是潮湿的，枝叶都还弯着腰，草尖都仍青碧……手在快乐地发抖，雨水带来的泥土清香是真实的触感。我开始可怜那些柏油路了。慢慢地位移，初生牛犊渐渐靠近猛虎，光明面前欢喜与脆弱一起暴露。秋天最大的好处莫过于那松厚的落叶，踱步其上，我能清晰地听到我慢跑的轨迹，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用以证明我来过这世上。所以我不喜欢油腻的沉默。

  无辜的落叶还在纷飞，树上半黄的嘴脸们抱成一团一团五十步笑百步；另一处，人类为人类划上界限和等级，区分敌我，以自相残杀为乐……只有在早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早上，我能有足够的时空来享受自己；只有慢跑，只有我呼吸节律存在的慢跑，我才能忘掉被白天耽误的黑暗，臆想我的梦中情人……

  …怦怦…抬头，好像并不是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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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情人

（三）

  宇宙中，凝实的云朵叫出了一声：等等我。它舍不得分离，但也只是顿了一下，因为这天地委实太冷了，近地面的云已经撑到了极限……流弹从头顶上漏了下来，砸在手无寸铁的我的身上。我意识到昨天与她的错过确实有我的不是，便自觉开始教雨水重新走路，教她把脚步放得温柔些；大地是无辜的，发泄在柏油上是会隔山打牛的……

  我们相拥着。在这个时空里，我们都无需取悦任何一个神灵，我们彼此安抚着；她冲走我对光明的畏惧，我给予她温暖的路让她不再到棱角分明的柏油的排挤。我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我的惯性足够大，有足够的引力、足够的自信，把她的吻嵌在我的身体上永不分离。

  …怦怦…小型的炸裂仍在播演，我知道雨水们都不受待见；人们各式各样的雨伞是她们难以突破的厚障壁，即使几股好心的风让她们搭个顺风车她们也只能在人皮表面暗暗叹息。那种让人心碎的触感大多数人都是厌恶的。雨也偏激，很自我，就像我一样；这也许是我们相拥的理由吧——在弹冠侯的圈子里，疯狂做自己的不宾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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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四）

黑暗始终是会来临的，我知道我太蛮横了然而我也不为之道歉……如果我那颗火种把一切障壁都烧光了，应该就会冷却、熄灭了吧？

我应该是在探索着一条，通往内心与世界的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