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老夫妻

回老家的时候，我去商店买东西，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她笑着说道：“真的是你，小雨，什么时侯回来的？”她的笑容那么明媚，满头白发在阳光下有些耀眼，那苍老的面庞有了条条沟壑。

她高大的模样像深秋的树木，略显单薄。我忙走上去，亲热地喊她：姑奶奶。她笑得很甜，像遇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满心的欢喜。我只能陪她多聊一会儿。她看上去精神很好，一点不像动过大手术的人，她热情开朗，一点不像饱经沧桑的孤独老人。

说起来，老人是个可怜的人，没生过孩子。她老伴是党员，村里退休干部，退休后发放村里的报纸。对于当时的国家大事，社会形势了如指掌。

记得那时，他去我家送报纸。如果父亲在家，他必坐下，热情地和父亲讨论一番。好像遇到了知音，又好像倾诉了埋藏心中许久的愿望。父亲留他吃饭，他婉拒，带着微笑高兴地走了。因力他逢人必讲国事，“关心操心”国家大事，大家给他起了个卓号“皇上”。

有一次，“皇上”爷爷摔伤了腿。他在镇上的医院拿的膏药，西药，装在一个手提包里。买完了药，他又去集市上买菜，他买菜的功夫，手提包不翼而飞了。他懊恼不已，心疼花了许多钱，却不肯再花钱买药了，也落下了病根，走路一腐一拐的。

他们家有一只奶羊，长得高大健壮。一天夜里，小偷撬开了他家的门，偷走了奶羊。老两口伤心不已，这只奶羊曾经喂大了两个孩子。

虽然他们的两个孩子不是亲生的，她却对一双儿女视如己出。

儿子是婶婆婆儿媳留下的。当年，婶婆婆儿子去世后，儿媳远嫁外省，侄子已十多岁，不想跟母亲去，他们老两口留了下来。管侄子吃住，供他上学，给他娶媳妇。但这么多年，侄子一直还是叫叔，婶。侄子的老婆却是叫爹娘的。这让老两口心里很宽慰。

后来，侄子和老夫妻不知为何吵了一架，多年的不解，怨恨一古脑的倾吐出来。从此，两家形同陌路。他们伤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必竟不是亲生父母，心中还是有些疏离。以前刻意维持表面的平和宁静，现在撒破了虚伪的面纱，侄子成了仇家，好在侄媳妇还跟他们说话。

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女儿是抱养的。那时农村里有的农户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常常把孩子送人。

她们的女儿莲就是抱的邻村的小孩。小时侯倒也乖巧，上中学后，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慢慢地和父母有了隔阂，经常和母亲吵架呕气。她的母亲是个直爽的人，又没有文化，对于青春期的女孩，除了吼，骂，好像想不出好的办法。

莲上中学时，班主任是位中年男子，整天穿戴讲究，站着时，老晃动一双腿。与人说话，眯着一双小眼睛，笑嘻嘻的，言语里充满了轻佻。他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特殊，整天又闷闷不乐，于是主动了解，常找她聊天。

有些好事的学生就传言老师喜欢女学生。真真假假不清楚。

毕业后，小莲长大了，出落得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明眸皓齿，白晢的面庞，丰满的身体。意外的是，她嫁给了老师的儿子。

刚结婚那几年，她还经常回娘家。穿着清爽，她老公个很高，清瘦，脸很瘦长，不苟言笑。几年后，她带着孩子去了老公的工作地。很少回娘家了。时间久了，大家甚至都忘了这个人。忘了这对老人有个女儿。

听说，老人的老伴去世时，女儿一家回来了。匆匆呆了几日又走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守着一座老房子，守着旧日的时光，在回忆里忆起人生，回味那些曾经，在温暖的阳光中迎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