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

by graceland

马修之所以租下来布鲁克林的这间小楼，是因为如果在市中心以同样的价格，不可能借到这样有洛可可建筑风格的复式公寓，何况门口还有个雕像和小喷泉池，让他记起小时候在威尼斯的童年，父亲强迫他每天作画，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小伙伴们在外面踢球，他却要完成那副枯燥的坛坛罐罐静物油画。

二战过后，他们全家就移民来到美国，在一个柠檬水味道的春日午后，他父亲突然失踪了，不管妈妈和亲戚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到他父亲去了哪里。如今一晃已经20年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脸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他快想不起来他的鼻子是什么模样，宽的，扁的，还是像他一样是尖的。这个感觉让他懊丧不已，但他却能记得那天下午，空气中柠檬水的香味，那酸酸甜甜的清香，如此清晰。

五秒钟之前，他放下经纪人的电话，杰克抱怨的声音犹在耳中回旋。这家位于曼哈顿的画廊，已经把他的风景画从正对街道的橱窗里挪到仓库，理由是不够抽象，不够前卫，反正是一堆很扯的理由，嗨，马修不想去理解他们的解释，反正他们总是有一大堆理由，这都是些功利的商人，衣冠楚楚的禽兽，对，就是禽兽，尽管马修的油画曾经帮他们赚过一笔钱，但他们毫不理会旧情。

马修叹了口气，反正近来他正打算转型做一个作家，最近两周他都在画室里写作，感觉写小说比画画轻松，画画描摹半天的事物，他一句话就完成了。

夜幕来临，马修拎着一袋垃圾出门，顺便去酒吧喝一杯健力士啤酒，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似乎只有健力士生啤，才是一个永远值得信赖的朋友，那爽口的滋味，鲜美如奶油的泡沫，如此纯粹。

两杯啤酒就是他每天的晚餐，喝完健力士啤酒，他像一辆加满汽油的老爷车开始上路，虽然火花四溅，车门摇摇欲坠，但脑子却开始充满灵感，他摸了摸西装口袋里，那是一只金笔，他刚才在垃圾箱那里和乞丐对视了几秒，乞丐被他的眼神所震慑，只好讪讪地走开，于是他拿走了这支笔。

回到工作室，马修凝视这只黄铜色的笔，散发着幽古的光泽，还雕刻着金色的藤蔓，看上去是一个古董，这只笔如此老旧，还能写吗？

于是他摊开稿纸，蘸了点墨水，在纸上随便写了个字“rose”(玫瑰)。

Rose这个字幕渗入纸张，慢慢化成墨水，黑色变成了绿色，一支玫瑰破纸而出，冉冉升起，花朵徐徐绽放，如一支染血的英格兰玫瑰。

这一下，马修吓得不轻：“我的妈呀，这是一支神笔啊！”

于是，马修想了想，干脆在纸上写了个“Dragon”（龙）。

与此同时，天空一声炸雷，整个房间开始阴霾遍布，慢慢地，雾气凝结，云层翻涌。

马修这下猝不及防，他还来不及在纸上抹去“Dragon”这个字，在云层里瞬现出一只通体黝黑的龙，对着他张开双口。

马修在失去记忆前，他只记得龙的咽喉中隐约浮现黄色掺绿的火焰，汹涌喷薄而出。

在这栋公寓开始烧起熊熊大火的时候，对面有位小女孩拨通了警局电话：“喂，SOS, 我在布鲁克林蔓越莓街666号，我们对面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