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一)

这是去年在小破诺基亚上看的了,当时许是空虚寂寞冷,摘了一段,现拿来凑数。

他觉得那邻座的人老在打量他,便也瞅了他一眼,看见他金黄的头发光溜溜的梳在一边,脸蛋儿又红又胖,嘴唇上隐约有些短髭,虽是竭力装做绅士模样,仍脱不了大孩子神气。他穿得非常讲究:法兰绒服装,浅色手套,白皮鞋,淡蓝领带,还拿着一根很细的手杖。他在眼梢里偷觑着克利斯朵夫,可并不转过头来,脖子直僵僵的象只母鸡。

某大师似乎有说过,细节描写宜用日常事物营造气氛,切忌添加评论以补足想象。便如剧本,谈话、动作人人能演,添加表情则考较演技,万万不可写入人物心理活动。故此,装做绅士模样是有点强行灌输作者设定的嫌疑,好文章当如“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接下来就是肥皂剧桥段了,一见钟情。

松林里已经展开傍晚的阴影;树尖还在夕阳中庄严的摆动,发出一片波涛声;遍地是紫色的松针,象地毯似的踏上去没有一点儿声响。他们俩一句话也不说。克里斯多朵夫心旌摇摇,有股异样的、甜美的感觉,他很快乐,想说话,紧张到极点。他停了一会,奥多也跟着停下。四下里寂静无声。一群苍蝇在一道阳光中嗡嗡的响。一根枯枝掉在地下。

克利斯朵夫抓着奥多的手,声音抖动着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奥多嘟囔着回答:“愿意的。”

他们握着手,心儿直跳,简直不敢互相看一眼。

这一段表白之前的环境铺垫蛮有意思,以一种平淡的笔调写感情戏,很符合这种朴实纯真的情感。尤其那回答的“嘟囔”,整个人物的性格登时就显出来了。

然后是肉麻的煽情桥段,外国人表达感情实在是炽烈得很。但好景不长,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发现双方并没有嘴里说的那样伟大忠贞时,两个娃儿就尴尬了。

他们俩一个追,一个逃的玩起来。奥多做野兔,克利斯朵夫做狗,在树林中,在草原上,往来驰骋,穿过篱坦,跳过土沟。一个乡下人直着嗓子大嚷,因为他们窜进了麦田;他们可照旧奔着。克利斯朵夫学狗叫学得那么逼真,奥多笑得直流眼泪。最后,他们在斜坡上往下滚,一路发疯似的大叫大喊赶到他们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的时候,就坐在地下,笑盈盈的彼此瞧着。现在他们可快活了,不恼自己了。因为这一下他们不再扮什么生死之交的角色,只痛痛快快的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两个孩子的面目。

这一段文笔并没有什么,读来却异常酣畅,许是感同身受吧。

然后么,酝酿了一段时间,自然走到那一步。

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时他会象初交那天在松林中一样,觉得心荡神驰,身上一热,血都上了头脸。他怕了。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慌慌张张的在路上忽前忽后,彼此躲开;他们假装在灌木丛中我桑实,只不懂为什么心会这样乱。

这个时候按照套路应该发生点什么来确定关系,不过作者并不愿意给这段幼稚的情感什么好结局,他安排了一个小三。当然小三也不过是三。

“听我说,奥多!我不愿意你跟法朗兹亲热,因为……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愿意你爱别人甚于爱我!我不愿意!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是我的一切。你不能……你不该……要是我丢了你,我只有死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我会自杀,也会杀死你。噢!对不起!……”

他眼泪都涌了出来。他这种痛苦,真实的程度甚至会说出威胁人的话,使奥多又感动又惊骇,赶紧发誓,说他目前,将来,永远不会象爱克利斯朵夫一样的去爱别人,又说他根本不把法朗兹放在心上,倘若克利斯朵夫要他不跟表兄弟见面,他就永远不跟表兄弟见面。克利斯朵夫把这些话直咽到肚子里,他的心活过来了。他大声的呼着气,大声的笑着,真情洋溢的谢了奥多。他对自己刚才那一场觉得很惭愧;但心中确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们面对面站着,握着手,一动也不动。两人都非常的快乐,非常的窘。他们一声不出的踏上归途,接着又谈起话来,恢复了愉快的心情,觉得彼此更亲密了。

看来是用海誓山盟解决了,不过。。

但这一类的吵架并非只此一遭。奥多发觉他对克利斯朵夫有这点儿力量以后,便想滥用这力量;他知道了哪儿是要害,就忍不住要动手去碰。并非他乐于看克利斯朵夫生气;那他是挺怕的呢。但折磨克利斯朵夫等于证实自己的力量。他并不凶恶,而是有些女孩子脾气。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段感情最终显然是葬送了。主角克里斯朵夫的经历丰富了,受伤越来越多,之后变得冷酷凶恶理所当然,保持纯真善良难能可贵。

人物的形象不靠外表更不靠作者定义,而是由一桩桩经历塑造。如何把经历架构得合情合理又不落俗套,甚或使读者感同身受,是我等作者的功课。感情戏不好写,却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今后需多加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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