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僵 持
晓柏回公寓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回去都是午夜,他几乎都不怎么回如月的微信,每次都以忙、加班或者今晚机组全部住酒店,准备飞行为借口,再或者就是出差北京,而每次出差后就是完全失联。
双方父母一直在微信群里问他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每次晓柏都回复最近忙,家长们也只好说以工作为重。如月心想,拍婚纱照一天就够了吧,难道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吗?请一天假都不行吗?就算是飞行领导也没有这么忙吧?
终于在4月中旬某个周末,晓柏没有所谓的加班和出差,如月提议一起去喝下午茶。晓柏一同去了,下午茶喝到一半,如月觉得有必要好好和他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了。
于是她问道,我们婚礼的事情,怎么办?
晓柏只顾看着手中的咖啡杯,头都不抬的回道,什么怎么办,没想过!
如月渐渐有点生气了,你连你最亲的朋友都没告诉吧,我之前遇到了小杨哥和他夫人,他们竟不知道我们婚期的事情。
晓柏缓缓抬起头,吐出几个字,我就没想过举行婚礼。
我靠!你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如月真的很怒,再也没能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啪”地将手里的咖啡摔在了地上。
你这就这么发火了,这什么脾气!离婚算球了!晓柏丝毫不为所动。
离婚?那你给我个理由!我可以和你离婚,你必须说清楚!我可以接受你离开,但是请你别伤害家人!如月冲晓柏吼道。
晓柏冷冷看了如月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离开了,丢如月一个人在咖啡馆。看着他就那么离开的背影,如月突然觉得,或许晓柏对婚礼的一推再推,是他早就策划好的。
接下来,是漫长的冷战,一个所谓的“家”,住着两个“哑巴”。
终于,在暑期的时候,他们偶尔能说几句话了。如月还在试图挽救这场所谓的婚姻,她知道婚前的妥协给她的生活带来的是劫难和折磨,但她真的不想去面对“离婚”这个标签。
7月某天,如月的父母在电话里对如月说,两家的酒店、请帖及婚礼司仪都准备好了,你们俩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一点都不急,是不是有新的想法没和家长们报?
如月支吾半天,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如月说他们已经冷战了很久,缓和的迹象很微弱。如月爸妈顿时急了,告诉如月,必须和晓柏谈谈,谈清楚,这样不清不楚,今后怎么过下去。
如月发了微信给晓柏,告诉他不管多晚他们都要好好谈谈,父母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
那晚他们刚准备谈,晓柏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阿姨您好!嗯,我们在谈,好,我把电话给她。说着,把手机递给如月,说,你妈妈电话。
如月接过电话,直接按了免提,如月妈说道,月儿,你怎么关机了?
嗯?刚没注意,难道没电了。如月说着,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变成了飞行模式。
如月妈妈说,哦,你和晓柏正在谈话吧,孩子,你们心平气和的谈谈,别喊叫、别争执,先把所有问题列出来,然后每个问题说清楚。
如月妈说话的时候,晓柏的手机有微信进来,显示着静香的名字。手机开着免提,晓柏在客厅看电脑,如月直接走进了卧室,故意没关门,让晓柏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这样他才不会有猜忌。
此时,如月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她决定赌一次,看看微信的内容。
二、真 相
如月坐在书桌前,把免提开到最大声,几米外就是背对着如月玩电脑的晓柏。如月点开静香的微信,她看到了,那女人原来在杭州了,而且前段时间在江海城,她发微信说江海城的公司有了新岗位,她继续投简历。
如月一边敷衍着母亲,聊着有的没的,从给认识的大姐介绍相亲对象,到发小正在筹备秋天的婚礼,再到外婆最近的身体状况,另一边手指迅速地滑动屏幕查看他们之前所有的聊天记录。
原来,这个男人早在3月底去北京的时候,就和静香保持着联系,到了北京后第一件事是汇报落地,然后…………这就是他出差后消失的原因吧。
原来,他一边在4月份的时候劝那女人快点离婚,另一边还在和这边公司领导撒谎说那女人老公要来江海城发展;
原来,他在和那个女人聊天的时候,连洗澡之事也要一一细说;
原来,他从不回如月微信,说工作忙,却都是在和这女人卿卿我我……
草泥马!如月瞬间明白了一切。
如月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看着客厅背对她的晓柏,一边和母亲敷衍,一边拍下了所有的聊天记录。短短的20分钟,她很冷静的想过,外面的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很可能无药可救了!
拍完后,如月又顺便看了晓柏的相册,她觉得那里面也该有她需要的。打开手机相册,如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地铁的扶梯上偷拍女生的下半身!她刚拍下一张,晓柏好像要起身。如月顺势起来,退出所有程序,边和母亲继续打电话,边走到客厅。
妈,好了,我找找充电器,要么您先忙吧。如月说。
好,孩子,你让晓柏听一下。妈妈在那头回道。
给,我妈让你听。如月把手机还给晓柏,免提还开着。
如月妈说道,晓柏,你们一定要认真谈谈,别考虑其他因素,就只谈你们的问题和你们的感情,阿姨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今天先这样吧,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恩,阿姨,再见。晓柏回道。
放下电话后,如月坐在客厅沙发上,脑子里满是刚才微信的内容。回想这几个月来晓柏用冷暴力折磨她,回想他的那些谎言,如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和眼前这个人谈什么未来。
她等着晓柏先开口,晓柏却看了一下手表,说,十点多了,该休息了。
如月没有看他,轻声说了一句,好。便起身离开客厅,绕过他,回到卧室。
如月用余光扫到了晓柏那张惊讶的脸,或许他没想到,他继续敷衍拖延,继续选择不谈清楚,如月竟然都没有再纠缠、再喊闹。或许他一直期许着如月崩溃,像泼妇一样撒泼,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说,如月是个没办法相处的女人,他无法继续和她生活。此时,如月平静地情绪让他吃惊。其实,如月也被自己的冷静吓到了。
如月依旧睡卧房,他依旧睡客厅。
如月把所有照片存进邮箱,然后一页一页翻看,此时的如月已经痛到极限,痛到已经对痛苦毫无知觉。
原来他对静香如此甜言蜜语;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原来他一直策划着帮她找工作催她尽快离婚;
原来他每次以工作忙为借口消失是另有原因;
原来她父母一直认为忠厚老实的人,竟然在地铁扶梯上偷拍穿短裙和短裤的女生;
原来这一切的拖延、冷漠、伤害,都是在他和那个女人的算计之中。
我该怎么办,如果没有去和他领结婚证,我会果断分开的。可是现在领了结婚证,分开就是离婚,可我还没有真正的结婚,他到底是一时失足,还是已经完全变质,他怎么可以做偷拍这种龌蹉的事情……如月心乱如麻。
那一夜,如月坐在阳台上,将聊天记录看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的状况无人可说,看着二十一楼窗外的夜景,如月一遍遍的问自己,要如何走下一步,该如何走下一步。无路可走…...
天亮的时候,如月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还有两个月举行婚礼,就让我用一个月时间来拯救这段关系,像家人一样对他好,看他是否能够对自己的行为悔改。如果能,那么就算是为挽救这段关系做了最后的努力;如果不能,那么至少是种自我保护,不能再给他找任何理由的机会。
想到这里,如月换了衣服,到楼下买了早饭。回来时,晓柏已经洗漱、穿戴好。
我买了早饭,你吃了早饭再去公司吧。如月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晓柏的脸上写的都是问号,好一会儿才说,不了,我赶班车。
之后,如月耳边传来门开了、又关了的声音。
第二天晚上,晓柏在收拾行李箱。
如月问,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抬头看如月,答道,我要跟飞机去外场。
哦,多带点衣服吧,我知道这次飞行可能要很久。说着话的时候,如月想到燕城会更热,于是走出公寓,去便利店买了很多薄荷糖、梨膏糖和咖啡。
回来时候如月把这些交给了他,说道,那边热,带着薄荷糖和梨膏糖,困了就喝咖啡。
晓柏又是一阵很久的沉默,说道,哦,谢谢。
明天几点走?如月问。
7点航前会,5点走。晓柏说。
哦,那早点休息。如月说。
次日清晨,如月四点半爬起来,前几天的生理周期再加上加班后淋雨,如月还在发着烧,但她还是亲自将他送上了车。
即使晓柏知道如月一直在高烧,但在燕城的七天,他没有一字一句的问候,整个人消失的干净利落。
飞机要在周末回江海城基地,如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次现场接一下晓柏。如月想着,做好自己,其他的交给婚礼前的时间吧。
飞机计划7点从燕城起飞,如月8点半到了基地,同事们看到她,都开玩笑,周末来加班,看来是来接晓柏的啊。如月笑笑,也来接飞机,接B17架机。
飞机落地,如月和公司其他同事站在飞机下,当晓柏下飞机看到如月的时候,嘴角和眼角隐隐抽动了一下,露出很不自然的表情。如月尽量把心里的阴郁藏好,笑着说,这么久辛苦了。晓柏只是轻轻地,没有任何表情的回了一句,恩,你也来了。
那天飞行讲评会结束后,如月告诉晓柏,一个长辈请喝茶,一起去坐坐。晓柏却说他要处理工作,让如月先去。
如月在长辈家一直从午饭到下午,晓柏始终没出现,如月苦笑着和长辈解释,他太忙。长辈们一脸疑惑,还是笑着说理解。
那天,晓柏又是午夜回到公寓。见到如月只是说,今天忙,回来收拾东西,接着要去东营。
如月轻轻的说,嗯,你把脏衣服放一边,等你走后我来洗吧。
晓柏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
如月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上一阵悲凉。我还要继续挽救吗?太伤了,他已经对我如此淡漠,何苦当初结婚,何必为难我和他自己?
那一夜,如月依旧彻夜未眠,她告诉自己,要做最后的努力,如果真的没救了,头也别回的离开。
三、撕 裂
再见晓柏,又是十天以后。
他回来后,依然处于消失的状态,如月的微信、短信永远是不回,回公寓永远是深夜,或者干脆是不回。
婚礼仪式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如月父母一直问她和晓柏到底怎么想的,如月实在没办法,只能实话实告诉父母,他一直都很晚才回或者不回公寓,如月做了很多努力去再沟通,没有任何回应。
父母急了,问如月,你们这几个月最近真正在一起了吗?晓柏在外面有其他女朋友了?如月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父母实在是急了,决定亲自打电话问问晓柏,希望他们尽快谈谈,用成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B17的飞行任务暂时停止,如月知道晓柏晚上会回来,她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十点过后,如月听到开锁的声音,她努力睁大困倦的眼睛。
晓柏进门,看到沙发坐着的如月,神情一愣。
如月开口,回来了。
晓柏用鼻子哼了一下,嗯。
如月说,今天都8月23号了,我们该好好谈谈了,我们的婚礼仪式怎么办。
晓柏说,谈什么,这事儿没办法谈。
如月有点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结婚或者不结婚都可以,但是麻烦你,咱们别这么拖泥带水了!
晓柏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我要休息了,不想谈。
如月再也无法忍受了,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你是故意拖着吗?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我可以接受你离开,但是请别伤害,即使伤害我,也别去伤害双方家长!
晓柏露出淡淡的笑意,像是早就策划好了一切,等着如月像泼妇一样发疯。
如月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她使劲的吸气,压住心里的委屈、懊恼,努力平静地轻声说,晓柏,我早就知道静香的事情了,你帮她找工作了吧?
听到这句话,晓柏的微笑瞬间消失了,眼睛狠狠盯着如月,就像要把她吞掉。晓柏说,是,那又怎么样。
如月问,只是找工作这么简单吗?你和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晓柏说,我想一下。说话间,他还故意做出回忆的表情。大概7月份吧,她到现在都没来成,是你在背后故意做了什么吧?
如月听到这话,心彻底的凉了。就在8月22号凌晨,他和那女人还在互发微信,还在讨论哪家牛肉面好吃,还在互相撒娇,还在………………
如月强忍着眼泪说,晓柏,你的官路不挡、情路不拦、财路不阻,但请你记得今晚我们的对话。我坦白告诉你,我录音了,我们的所有对话。
说罢,如月迅速回到卧室,反锁上门。
晓柏跟在后面,但被挡在了门外,他使劲地砸着门,叫喊道,你以为法律上录音有效吗?!只是作为一个人道德上的佐证!
门外,晓柏在使劲的砸门。如月很怕,她靠着墙,看到门框旁边有些小块白色的墙皮掉下。这是新公寓,需要怎样的力气才能做到这般!
如月没有再答复,把录音第一时间存在邮箱,她知道他一定恼羞成怒,想抢走录音,她要留好。
做完这一切,如月在闺蜜群里说,明早6点,如果没我消息,来公寓找我,他在门外使劲砸门,我们今天摊牌了。
之后,如月发微信给晓柏,我已通知好朋友一个小时后来接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外安静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桌子、椅子摔向地面的巨响,和哐哐的关门声。
之后便是一阵安静,晓柏应该是走了。
如月蜷缩在床尾,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整个屋子只剩下她和她小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