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郑被他爸打了一顿。
当着自己“大哥”们的面，就如小时候那样，扒下裤子打。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从监狱出来的凶悍大哥们，一听说自己挨了打，提着大包小包营养补品就来自己家，见到老爸嘘寒问暖，见到他就开始拿自己当反面教材，长篇大论苦口婆心。
面包车呢？管制刀具呢？
幸好老妈回来后，赶走了那群“大哥”，又劈头盖脸和郑先生骂起来，阿郑才得以溜出这个混乱的地方。
他在便利店买了盒中华落寞地抽着，他并不会抽烟，他只是觉得以后要变得成熟一点，什么监狱老大，什么警察局长？连个没爹的娃都惹不起，有什么用？
什么都得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却被烟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靠！”
阿郑狠狠扔掉手中的烟。深夜的马路边上，一个黄毛混混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一时间阿郑竟无法走动，只能不知所措地低头站在原地。
只见黄毛弯腰拾起地上的半截中华，叼着走了。
夜风习习，昏黄的街道在阿郑眼中忽而迷离又忽而清晰。
他心跳慢慢加快。
因为他看到脚下的地面上写着一行字——
“上帝之手，为你找回公正！”
后面紧接着是一串手机号码。黑色细腻的喷漆，像是刚刚写上去的，字体刚劲有力，透露着旷野的沧桑。
阿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犹豫了一下。
他拨了过去。
“哎？”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声音非常专业。
“哎！我想问......”阿郑刚想说什么，却被女声打断。
“您好！欢迎您拨打我们的订购热线，我们复方异形大补茶呀，是结合了我国传统医学和美国最新科技的产品，百年前的《黄帝内经》就曾写道，男人要想硬如铁，必须要喝......”
将要入秋的季节，A市街上的凉意较昨日又盛了一分。
“彬，你确定你是打这个电话联系上他们的吗？”裘金问。
彦彬点了点头。
裘金一脸的不可思议。
“A市一夜之内多了这么多条地皮广告，不可能只是让人听那女机器人的宣传语。”彦彬用脚搓了搓地面上的黑字，“还这么容易掉色。”
街道的远处，一辆丰田埃尔法缓缓驶来。
“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裘金问。
彦彬扬了扬眉毛，“我就说我叫彦彬，是A市副市长，我要和你们负责人谈话。”
裘金很是服气地点点头。
埃尔法停到两人面前，车窗缓缓放下。里面的男人文质彬彬的书生样，脸上带着金丝眼镜，眼睛似笑而非。
“上车谈吧。”男人阴柔的声音让裘金感到一阵莫名地恐惧。
车门被司机推开，“只能上来一个人，”司机道。
“我去吧，”彦彬拍了拍裘金的胳膊，并给了一个请放心的微笑。
裘金迟疑地点点头，看着彦彬上车坐到男人旁边，车门缓缓关闭，油门低沉地轰响，埃尔法平稳地驶离，再次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他拿出手机。
“跟上了吗？”
“他们逃不出我们的视线！”
“一定得保证彦彬的安全。”
埃尔法平稳地开在环城路上。
“不好意思，我也是为了安全考虑。”男人抿了口茶水，显然司机很专业，茶水可以不封口地放在扶手的杯槽里。
彦彬表示理解，“那你就是凌尘了。”
凌尘微笑着点了点头，“您有什么需求呢？”
“我来就是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彦彬悠闲地着看自己的手指甲，这个动作会给人一种从容的印象，让别人觉得他是有备而来，“至少我知道，你们做出来这个东西，不会是单纯地想复仇吧。”
虽然商务车的靠背柔软舒适，但自从彦彬进来，凌尘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坐姿，身上的西装一尘不染，真的就像来签一份合同似得。
“我们从来不与人结仇，更没有复仇一说，梁夜歌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我们只是提供服务。”
“那你们的广告策划做的还真贴切。”彦彬打趣道。
“我们争取让所有有需要的人看懂，那电话广告语只是我们从其他地方下载的，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们会知道。”凌尘一板一眼地解释。
“具体都是些什么服务呢？”彦彬一步步试探着。
凌尘拿出一份图纸，“我们会告诉客户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存在着密封的病毒溶剂，同时讲解病毒的简要性征，他们可以拒绝使用，也能凭这些病毒溶剂得到自己想要的公正。”
图纸上是一幅地图，A市被密密麻麻数百个触目惊心的红点覆盖......
“这简直就是给每个人发了一支消音手枪啊！”彦彬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他们做坏事，你们背罪名，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担了这项罪名，他们才能放得开”凌尘收起了图纸，“除了病毒，我们还有治疗手段，这也是我们第二项服务，但是由于人力有限，我们能提供的服务次数也比较少......”凌尘往车后方看了看，“但也足够让你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三百米开外，一辆黑色轿车以同样的速度跟着，那是裘金安排的便衣警察。
“我可以预定一次吗？”彦彬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
“当然可以，但我们不接受金钱交易，而需要你为我们做一些事情。”凌尘想了想，“比如帮助我们发布下一次信息。”
看来已经有人开始帮助他们了！彦彬想着，A市地面上的黑漆全涂都在监控死角，不是内部人员绝对不会这么精确。
但彦彬嘴上依旧打趣地说“怎么个帮法？帮你们在地上再刷一遍漆？”
凌尘脸上依旧保持着严肃，“当然我们也会用其它更适合你的方式，到时你就会成为我们的临时合作者，也会告诉你我们的部分计划，当然，如果你做出违约的事情，也需要作出一些赔偿，赔偿方式我们将依情况而定。”
“我听说柳正教授对这个病毒也在做一些研究，你就不担心他打乱了你的计划？”
凌尘摇摇头，“他老了，十年前就老了。”
“所以说，你是想赚钱喽？”彦彬将身子往凌晨身上靠了靠，“相信我，我可以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也不用这么麻烦。”
凌尘转身直面着彦彬，金丝眼镜里射出狼一样的目光，看的彦彬很不自在。
“显然今天你并没有准备好怎么跟我谈话，你一直在试探我。”
彦彬心里一惊。
凌尘接着说，“你很聪明，但远不到你自以为是的地步，不要想着试探我，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也不会让你得到任何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信息。相反你会不断暴露自己的弱点，我可以看出来你很会揣摩人心，但你往往会忽视自己的困境，不要忘了，你现在也是等待被感染的一员。”
“不，你们也会需要我的，我可以让你们免除法律的困扰，只要......”
“我不需要任何的帮助！”凌尘打断了彦彬，“我说过我不接受金钱交易，也愿意承担罪名，我只是在做个社会调查，这一百份病毒试剂是我全部的库存，今天之后我只会提供第二项服务，你们怎么做跟我都没关系，你们甚至可以杀掉我。”
凌尘冷冷地说道。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能乱到什么地步。”
彦彬坐回身子，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所有的一切。
一切计谋对这个男人都没有用，几分钟的谈话，彦彬从他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做什么都显得没有意义。
商务车停在了路边，彦彬走下来。
商务车离开了，消失在黑夜里。
一阵铃声响起，彦彬掏出手机。
“逮捕吗？”电话里问。
“放他走吧。”彦彬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回来开会，我有新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