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往事：关山旧梦

文：士徳

关山是秦岭山脉延伸到甘肃东部的一条余脉，它在陇东高原上逶迤起伏，横贯华亭全境。关山虽然不像秦岭主峰那般巍峨雄奇，却也是重峦叠嶂，气势磅礴。许多神秘的三线军工厂，就隐藏在这座大山的绿荫深处。这些三线厂位于秦陇交界处六盘山支脉关山腹地甘肃一侧，在平凉安口的土谷堆、石堡子、讷河、申家河、吴家河、饮马河、南川河的群山峡谷之中。这七家军工企业是华丰厂、胜利厂、前进厂、跃进厂、丰收厂、红峰厂、红光厂等，这些从祖国各地迁来的军工厂都分布在宝鸡至平凉公路甘肃两侧，地处偏远，交通不便。

一九七五年秋至七六年春，三十三名从黑龙江北大荒来知青先后安排到甘肃平凉安口关山深处的几个三线军工厂。从北大荒到甘肃天水，再到平凉大山深处，我们这些知青经历了怎样的历程和磨难?在异乡飘荡的岁月让我们尝尽人间冷暖。苦尽甘来，我们分配到平凉的大山深处成为一名三线军工。

我们这些北大荒老三届知青，在苦涩的青春长河中，原本应该绽放的鲜花在流逝的岁月里凋零了，原本应该实现的梦破灭了。许多知青的一生，苦难多于欢乐，蹉跎多于机遇。大多数人进厂时年岁偏大，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

这些三线军工厂沿华亭安口顺着河流两侧展开，分布在长五十余千米的山谷沟壑之中。当时这条沟里有许多原黑龙江626庆华厂北大荒知青在各厂工作，记得在胜利厂的有：林树义、林树国、刘洪印、刘洪生、苏国镇、张伟民、于俊英、陈淑华、姜秀琴、梁殿芹、徐勤朋、吴奎福、李横庆、王旭光、周玉贵、梁振合、郭连发、张志林等。在52总厂医院的有：姚得旺、金平生、梁殿龙、佟家顺、大廖，在华丰厂的有：宋锡亭、黄士德、于传清、林树忠、林非、申淑华。在红光厂的有：宁长贵、孙贵昌、胡文瑞、张杰等。

这些北大荒知青有的在深山大沟一呆就是几十年，有的还把生命留在了哪里。我们在70年代初从德都荒原被迫西迁进入陇东山区，从下乡、待业、做各种临时工，吃尽人间辛苦，如今终于俢成正果成为一代军工。

在平凉的大山深处，我们适应着身份快速的转換，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让我们在平凉各厂的岁月历经酸甜苦辣。我们笑过、激情过、沮丧过。岁月和生命，希望和憧憬，欢乐和眼泪，苦难和艰辛，汗水和鲜血，光荣与梦想伴随着我们在大山深处一起成长，也一起慢慢变老。

漫长的岁月漂白了双鬓，沧桑的脚步变换了容颜，多少记忆，多少往事历经时光淘洗已是雁过无痕。悠悠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风和雨、悲与壮、泪和血、都将是我们这一代知青所承受和经历过的。我们并不仅仅有失望和悲伤，在平凉的岁月给了我们一生最难忘，也最可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一种淬火和锤炼！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个年代已成为过去，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我们相距越来越远。那些记忆，那些往事，那些人，那些影像却总像起起伏伏的潮水，始终在冲击着我记忆的闸门，令我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

大山默默见证着这里的一切，奔流的河水看见了同学们奋斗的足迹。在石堡子东侧饮马河边的一处台地上，杂草丛中有一土冢。寂寞荒野，萋萋芳草，在哪里沉睡的是我的同学，我的好友姚得旺。姚得旺是庆华中学老初二的同学，在徳都团队公社插队。我们一起从北大荒来到黄土高原，一同待业，一同做各种临时工，又先后来到平凉的关山深处。徳旺同学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苦命的姚德旺被东山大火烧过，在冰天雪地的荒原农村挣扎过，到天水待业几年看过各种人的脸色。天降甘露，好不容易有了工作，他分配在石堡子52总厂医院后勤科。姚德旺是我们这批在山沟里第一个有自己温馨小家的人，也是第一个抛妻别子离开我们大家的人，徳旺走时还不到三十岁。萧瑟的山风飞舞着，风中夹杂着细细的雨丝。一杯黄土，一个孤魂，姚得旺同学孤零零的哪里已多年。 同学记忆已经成往昔，今日云散，何日烟消! 同学知青们都走了，只有你留在了这儿，当年的你，现在只存在于一张泛黄的照片里。

我们用岁月见证了关山深处一代军工从辉煌到消失的过程，我们也在岁月中变老，所剩的只有在记忆里。 厂区墙上的标语依稀可寻，只是人去楼空，野山沉睡，厂房倒塌残损，荒凉无比。多年后，我们大部分离开了土谷堆，石堡子，离开了平凉。不管是离开的，还是留下的，记忆中的那座塔、那条河、那座桥、那个滴水洞，那些冬天里冰柱凝结成的冰棒，都会时刻隨着记忆映入眼帘。在关山的岁月如同我们在北大荒的岁月一样将永远留驻心中，大山深处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会让我们魂牵梦绕，热泪长流！我想，如果是那些离去的同学站在这里，他们心情该又会是怎样?也许还有什么话要说，也许还会有多少泪要流⋯⋯

没有什么语言可以代替，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我们内心深处，暗藏着许许多多珍贵记忆，值得用毕生岁月去珍惜。面对同学写下几篇曾经的记忆，让那些对军工怀有深厚感情的人们，记住这段历史，记住这些关山深处的北大荒知青，记住这里曾经的辉煌与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