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走空

小区附近有个小饭馆，早餐时间食客总是络绎不绝前赴后继，生意红火得很。客人虽多，店里常见的，却只有轮流上岗的两个女服务员，和偶尔路过前台“拾遗补缺”的后厨伙计。我觉得好奇，很想知道那俩姑娘怎么能把那么多的事情，料理得那么有条不紊，于是有一回去吃早餐的时候，便特意关注了她们的工作流程，默默用心记了下来。

那天是矮胖的服务员阿玲当班，我们进门正在找位子的当口，她憨憨地笑着迎了上来：“吃点什么二位？”我们答了，她回头向里面大声地重复：“一屉小笼包，两碗豆腐脑！”是跟我们核对，也是报给厨房的人预备。嘴上喊着，手上便把我们拣定的桌子擦了。这，是她出来招待我们的第一趟。

没多一会儿，小笼包上来了，上下两屉摞在一起，端在阿玲的左手里，右手上，还端了一碗紫米粥。她先把紫米粥递给我们的邻桌甲，又把上屉的包子取下来留给邻桌乙，再把下面的一屉端给我们。不慌不忙，不声不响，却一下子打点了三张桌子的顾客，回到里间去的时候，还顺手捎走了邻桌丙用过的空碟子空碗。

我开始动手吃包子，她那边，已经又端了两碗豆腐脑过来。碗在桌上刚放稳，那边又有人冲她招手儿，声音不大，一副神秘莫测的神色：“服务员儿，过来过来。”她象征性地往前“过来”了两步，却没有完全靠前，只轻声地问一句“怎么了？”那人耳语一般低声嘟哝了几句什么，用筷子指点着盘中物给她以资佐证。她看了一眼，神情淡然地“嗯”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人稍稍提了一点音量，说：“头发也往里包啊？”我们才知道是因为这个。我在心里叹服，阿玲还有这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因为那一声不咸不淡的“嗯”，大概让客人自觉没趣，因而无心恋战——事情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吃完饭，我们招呼阿玲结账。她拿着钱到后面找老板娘找零，顺手把我们用过的两只碗和笼屉带走。零钱找回来的时候，又捎来了抹布，一边浅笑着招呼我们“慢走哈，下次再来”，一边已经麻利地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回来的路上，我跟先生夸阿玲的能干：她从隔壁的另一间餐厅出来招待我们，一共跑出跑进四趟，其中的每一个来回都不空走，也没有一个浪费的动作。这就意味着，她每天至少可以少走一半的路，相对轻松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还不会给客人兵荒马乱的感觉。我是学管理的出身，曾花过不少的时间、学习专门的课程，去研究“怎样减少无效动作来提高效率”，可是活到这个年纪，却连自己的家务都做不好——进厨房，出来进去跑马灯似地穿梭半天，却端不出一个菜；整理房间，总是把要归置的东西从东挪到西再从西挪到北，到头来转了一圈，等于没收拾。所以说到阿玲，我不禁由衷地跟先生感慨：“换了是我，这点事儿，起码要来来回回地跑八趟！差距啊，差距！”

也许，做好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需要有天分的，而阿玲的天分在我看来，便是在处理琐碎繁杂、且层出不穷的问题时可以“行不走空”——不走空，便可以事半功倍而屡有斩获，甚至可以一辈子活出几辈子来……世间的事不拘大小难易，能做得如此漂亮自如，就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