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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包工
国庆节前几天，金队长安排复生到正在修建的桂林两江国际机场出差。
临行前，金队长喊住复生说：“这次出差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只是你和网架厂一个工人一起送几个网架上要用的圆铁球过去，费用由跟你一起去的那个常州人负责，你不用出一分钱。你到桂林好好散散心，规划一下你的未来，我不想再看见你茫然无措闷闷不乐沉默寡言无可奈何的样子。”
复生和同伴来到上海转乘到广西的火车，猛然想起自己有个大学毕业的表弟在上海一家什么公司上班，便给已经在常州一家珍珠厂做供销员的四弟再生打电话，要他想法和表弟联系，看能否想办法通过表弟找点事情做。
在桂林机场工地原本计划呆三天，复生和同伴想趁机到处游玩一下，但和再生联系时，意外得知再生和表弟已经联系上了。表弟现在一家工程建筑公司当统计员，再生要他帮忙承包一些工程，表弟居然让他们马上到上海去找他面谈。
复生和同伴商量，让同伴留在桂林游玩，自己赶快结束桂林之行，，匆匆赶回上海和再生汇合。
在上海南翔镇，复生和再生见到老表。
在川建四公司上海分公司做统计员的表弟，早就想做第二职业捞点外水，问复生兄弟都能干些啥？
再生挽起袖子，大言不惭地说：“表哥，我刚刚结束新民的农行大楼工程……”
“我妈说你们在新民整亏了，还给好多人打了欠条？”大学毕业的老表不是好糊弄的。
再生忽然记起似的，脸上也闪出笑意：“是的，那是前期工程没整好，再加上都是乡里乡亲……表哥你比我大一岁比我三哥小一岁，你们都是看着我龚四长大的人，你说我就是亏死自己也不会亏我老乡是不是？我后来不再聘用老乡，嘿，这下对了！工程上的啥事我们都能干了，我龚四不一定非要赚钱，但事情一定要干好！”
“不赚钱？不赚钱你卖力搞啥子？”老表有些开始对再生另眼相看了。
呆在一旁的复生，慢条斯理地说：“表弟，我们从农村出来，肯定也想赚钱的，但只有先把事情做好，才能挣得到钱对不对？”
“在表弟您的英明领导下，我们肯定也要为您争口气对不对？”再生拍马屁从来不含糊。
“其实呢，也不是为我争气，这年头，光争气有屁用？”老表外貌生得像个女生，好看的丹凤眼似乎可以同时前后左右看人。看了看再生，又看了看复生，对这两位多年未见面的表弟表兄半信半疑，但有枣没枣打三竿，凡事都有万一嘛。
老表接着说，他一个同学所在的公司在上海七宝镇有一个工程，正要交工，但刷在墙上的涂料突然掉下来了，正赶工期，“你们能不能做？”
“烂摊子？”复生立时有些灰心丧气。
“啥子烂摊子不烂摊子的？表哥介绍的工程肯定不得拐！”再生对复生眨了几下眼睛，接着说：“表哥指向哪里，我们就战斗到哪里，反正不会给表哥您丢脸！”
老表有些狡黠，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缓缓说道：“这个工程做的涂料部分，已经返工了几次，问题多得很，现在原因都还没有找到，但交工的日期一天天逼近，工长经理急得团团转。这个工地还有好几栋楼也要做涂料油漆，如果能攻下现在这栋楼，那几栋楼就好说。”
复生和再生想：越是棘手的活，越有文章可作。做不好也不丢脸，因为自己本身就从来没有做过。虽然没有接触过涂料，怎样做涂料工程自己也一窍不通，但事在人为，和尚都是人做的，天下哪有难事？！
也不知道一直笑吟吟的老表心里是怎样想的，再生拍着胸脯说：“表哥，这工程我龚老四接定了！做好了我才要钱，做不好我转身走人，您表哥送都不要送我！”
老表笑出了声，建议先到工地现场去看看再说。
复生和再生都点头同意。
趁着老表到公司请假时，复生和再生飞快商量了一下，便打的朝新华书店狂奔而去。
在南翔新华书店，兄弟俩把建筑类关于涂料方面的书籍，七七八八地买了一大堆，装在包里，再让出租车开去接了老表，一起出发到七宝镇去。
在出租车上，再生和老表海阔天空地吹牛摆龙门阵，复生专心致致地把所有涂料书籍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牢牢地记着施工要点注意事项和专用名词术语。
七宝古镇属江南太湖流域的千年古镇，风景如画，典型的城中之镇，又是离市区最近的古镇。形成于汉，到宋初发展、明清繁盛，至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七宝老街位于上海市闵行区七宝古镇的新街青年路旁，是古镇的旅游中心，老街不长，但整条街的建筑古色古香，富有明清建筑风格。
复生他们要去的工地就是位于老街出口的明泉公寓，其位置正好地处七莘路和青年路的转角处，北至漕宝路，西靠七莘路东和新镇路，距著名的蒲汇塘桥不到一千米。整个工地共有四栋高层的公寓房，属于七宝老街里闹中取静的最高档在建小区。
七宝明泉公寓施工项目部的几个工长和经理来到会议室，大家彼此寒暄几句，再生开始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四川飞龙建筑装饰公司，我们公司从来都是以质量求效益，以效益求生存。今天通过我表哥和贵公司相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完要对方介绍工程情况。
项目部经理姓王，戴一副方框眼镜，像卡通漫画里的人物。王经理指着负责涂料工程的工长魏德柱：“你把情况说说。”
长得方头大耳的魏工长正是老表的同学，看着复生兄弟俩，有些迟疑地说：“我们涂料全部做好了，等几天就要交工，也不知道为啥子，涂料层却象笋子蜕壳一样，全部起层，一大片大片地掉下来！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看魏工长像遇到了不明身份的外星怪物，一脸恐怖，再生看看复生，复生也看着再生，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办公室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再生和复生身上，这两个年轻娃娃，不是牛逼得很吗？怎么不说话了？
再生看脸涨得通红的复生，瞬间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地笑着说：“这种情况我们也遇到过，但是没有你们这里的严重。我三哥负责施工，但他性格内向，你们看他看你们这些当官的脸都红了！咦，三哥，你说说你的意见嘛，我们共同努力，这个问题一定要帮他们解决！”
复生真想扑过去扇再生两耳光，自己连涂料是啥子东西都还不晓得，这莽撞的再生就要自己当着这些行家里手的面，分析涂料施工中出现的问题，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问题，这不是逼倒牯牛下儿么？
但再生最后这句话，复生明显知道是对自己说的。困难虽大，也是机会，只要得法，鸭子也会上架。
这世上任何问题，都会有答案，就像任何一把锁，都会有钥匙一样。
复生假装低头沉吟，踌躇半晌，才开口问魏工长：“请您说说你们的施工程序，好吗？”
魏工长把施工程序说了一遍，复生心里按书上写的对照着，没错啊！又问配料，魏工长说了涂料加水和加胶水的比例，复生心想你全部按照书上写的一丝不苟勾兑，肯定都是对的，自己哪里去找原因？
但都问得这样仔细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说个一二三，也不好交差，便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涂料的勾兑比例有问题！”
包括再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复生。
复生清清喉咙，开始信口开河：“上海白天黑夜的温差大，你们按照传统比例勾兑涂料，水分就重了，肯定会出问题。”
王经理似乎没有料到“问题”原来出在这里，但心中陡然想起一句话来：“越是简单的地方，越容易出现问题。”便有些看重复生，迫不及待地问：“那你说该咋配料？”
“我他/妈哪知道该咋配？”复生强压住忐忑不安，强作镇定地说：“这还要看看墙面的基础层。”这句话书上写着。
于是一行人来到出问题的二号楼。
在走廊上，复生看墙面一平四整，白白漂漂，这么好的墙面比自己老家县城的宾馆还要好，做什么涂料？！狗/日/的大上海真/他/妈/有钱人太多了，这些人好享受！
来到房间，却是另外一番景像，只见千疮百孔的墙面上，白色的涂料层一片片卷起，有的小块小块地鼓凸起来，象婴儿吸奶；有的地方豁开，翘起如笋壳；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涂料层脱离墙体，似掉非掉,，旗帜一般挂在墙体上摇摇欲坠。整个墙面象干涸的河床，一眼望去全是触目惊心的龟裂，地面则是一遍狼藉。
复生是第一次看到做涂料的工地，好和坏在心目中没有区别，但项目王经理却看得鬼火直冒，扭过头去黑着脸一声不吭。魏工长找来一把铁铲，铲开一片墙面，要复生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复生用手摩挲着水泥墙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理由！
拿过魏工长手里的铁铲，复生在另外一面墙上使劲铲出一大片水泥墙体来，负责水泥抹灰的雍工长，见复生反反复复地查看抹灰层，脸上有点像刀疤的胎记一起一伏，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的水泥抹灰是通过了质检的，酸碱度适中，抹灰层是没有问题的！”
复生揩着密集的汗水，掩盖住内心的慌张，耳朵却在努力捕捉一切声音。雍工长话音刚落地，复生马上条件反射地问：“酸碱度多少？”这个名词书上也有。
“ph值7，完全符合标准。”雍工长有些得意。
“怎样检测的？”再生的思路随着复生的问话，已经快速打开，马上下意识地插话。
“当然是抽检！这么大一栋楼，咋可能整栋楼挨着检测一遍！”雍工长没好气地回答。
“抽检不等于全检，不全检就有疏忽！”复生电光火石般心念一动，突口而出：“也许ph值不很准确，这其实也很正常。”
天啊，复生当时连“ph值”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还是壮着胆子，看着雍工长，字斟句酌地继续说：“墙面做得很好，但酸碱度不均衡……是有可能……”复生实在说不下去了。
再生哪能让冷场？见三哥卡壳，马上接口：“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个理由就让情况这样糟糕是不可能的！”
王经理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但以为这兄弟俩真有两下子，就有点心急：“你们就说说该咋办！”
复生真不知道该咋办，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你们这里的情况是特殊，但请大家相信，我们共同努力是能解决问题的！”再生笑笑，很自信的样子。
复生也帮腔：“我们肯定会让你们满意！”
可能认为眼前这两个家伙真是“专家”，只是不肯透露自己的“秘方”，王经理竟然当场拍板：“你们飞龙公司现在就接手二号楼的涂料工程，如果把二号楼做好了，四号楼也让你们接到整！”
四号楼可是还没有开始施工的整整十五层的电梯公寓啊！
魏工长和其他几个工长听到他们的顶头上司亲自做了决定，瞬间如释重负，这下再出事，就不会被指着鼻子挨骂了！
接下来，大家又坐到会议室，签订了关于修补明泉公寓二号楼涂料修补工程的合同，明确修补每平方米给二元，另外加铲除费用五角，工期暂不确定，但第二天人员必须进场，如果再次出现问题，“飞龙公司”必需负全部责任!
复生和再生当然爽快地答应了，泥马真出问题，你去找“飞龙公司”吧，我还不知道“飞龙公司”在哪里呢！
拿着合同，复生和再生连夜坐火车回常州。
有些莫名其妙就包了工当了老板的兄弟俩，一个工人都没有不说，自己也对涂料的施工是擀面杖做吹火筒——一窍不通啊！
脱下被汗水湿透的衬衣，抚着狂跳的心，复生开始和四弟商讨起下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