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二)

“阿正……阿正……”

“阿正，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好吵……秦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橘红色的的灯光映在身上，窗外的天早已黑透了。校服没有了，教室也没了，自己还是坐在那条椅子上，呆在书房里。身上感到暖乎乎的，低头一看已经睡麻的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毛毯。

“阿正你醒了，”妻子书阳站在旁边，看秦正醒了后替他收起了腿上的毯子，“幸好我提前回来了，不然你真要在书房睡一夜冻感冒了怎么办？”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可是梦里的人也是会心痛的吗？秦正伸出手，指尖似乎还存在着梦梦的余温，温热的手碰上冰冷的脸颊，竟触到了一片水渍。

原来在梦里，人也是……会流泪的吗？

“梦梦……”秦正抹下脸上的泪水，自顾自地傻笑了起来。

“阿正你说什么？”书阳看到秦正坐在椅子上傻笑，顿时慌了手脚，“你这是怎么了？”

“书阳，我又见到梦梦了啊！”

落到脚边时才发现手中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来，书阳立即手忙脚乱地去捡。

“阿正你说什么胡话，梦梦不是早就出国了吗？”

“我刚刚见到了她，她说她来看我了。”

“不可能的……”书阳直直地盯着秦正，“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

“我也想忘了，可是我做不到，”秦正不顾麻木的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近书阳。努力地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书阳你知道吗，其实梦梦没有出国，她是被我——”

“够了！”书阳忽然拼尽全身力气吼道，“梦梦出国了！十几年前她被你亲自送到了国外，她在国外过得很好，她不会再回来了！”

书阳红了眼眶，泪水不争气地吧嗒吧嗒落在怀中的毛毯上。入了秋，天气渐凉，一股凉气顺着未关的窗户钻进她的脖子里。

书阳用手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把手里的毯子重新披到了秦正身上。“对不起，阿正，”是她的错，“一场梦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这么晚了肯定饿了吧，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虾球……”

有些人就喜欢自欺欺人，她们活的比谁都清楚，可是她们却发现越清楚就越痛苦。

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或许也是被风吹到了，底端的卷轴随风翘起，等到舒展开时，画纸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些，却看得出画中的女人穿的旗袍微微卷起了角。

秦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大学食堂门口，低头一看手里拿着饭卡，自己这是要去吃饭吗？

又做了这样的梦。

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在重复着一样的梦境，只是这些梦太过于真实，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不愿忘记的回忆。

进了食堂，他什么也没有买，鬼使神差地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盯着手中的饭卡发呆。

恍惚间，秦正感觉对面坐了一个人，在不停地翻弄着自己的书包，不一会儿，桌子上出现了两大盒热气腾腾的杏仁虾球。

“生日快乐！阿正！”对面的女孩已经拆好了盒子，准备好了筷子放在秦正面前，“太好了，能赶在午饭前回来，这是我在西街买的，他们家的虾球特别正宗，我知道我们家阿正最爱吃杏仁虾球了……”

秦正看着梦梦期待的眼神，挑起筷子夹起了一个虾球放在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秦正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爱吃，只是因为梦梦想吃而找不到理由罢了。他知道这是梦梦排了一上午的队才买到的，在这个城市里虾球贵的很，更不用说满满的两大份，这个月底她恐怕是要吃土了。

“阿正，许个愿吧！”梦梦双手托着下巴，开心地看着秦正。

以后，我会让你天天吃到杏仁虾球！

秦正睡得极其安稳，除了间歇性的做一些关于梦梦的梦之外，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睡眠了。

只是每次梦醒之后便不愿醒来，每做一次梦后便变得极累，没有心思再去做别的事情。

书阳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给他请了最好的家庭医生，可是毫无用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她发现了那异样的幅画，找到了叶欣的联系方式，可每次拨过去都是忙音。

秦正和梦梦毕了业，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开始创业，梦梦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秦正的公司小有起色，赚了钱，他们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大，却很温馨。

“阿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梦梦躺在秦正的怀里，有时会不安地呓语。

“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誓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的人却深信不疑。

后来，一如那些俗套的故事，后来秦正遇到了书阳。遇到了千金大小姐书阳，在公司的瓶颈期。

“秦正！”梦梦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曾经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需要书阳，只有她，我们才能获得这笔投资。”秦正转过身，压低了声音，“我看得出来，书阳爱我。”

“不，不是的……你要和书阳在一起了是吗？现在倒是我配不上你了，”梦梦不停地去擦脸上的眼泪，白净的脸颊被揉的通红，“你曾经不是说，门当户对的是价值观吗？你和书阳……”不配的……

“梦梦，我求你，这是我们最关键的时刻，不要再任性了好吗？”秦正的耐性已经被磨得精光，就算再梦里，他也不想输。

“秦正，我走我也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梦梦随手抓了一把文件，“这是我们两个的东西，你想要，我便毁了它！”

秦正看着梦梦不停地撕毁合同条约顿时红了眼，那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可以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看到梦梦身后的桌子上放了一把水果刀，就是现在，拿起来那把刀，杀了她！

秦正失去了理智，拿起来刀子就要捅进梦梦身体。梦梦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停止了流泪，一脸淡漠地看着秦正。

“阿正，你还是要杀死我吗？”

秦正手一顿，刀子从手中滑落，他看着梦梦逐渐模糊的脸，竟发现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自己刚才手中的刀子。

“你看啊，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梦梦弯下腰，把脸凑到秦正面前，勾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阿正，我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