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来得又急又大,起先只是仿若有些暴雨的征兆。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闷得人心发慌,一切都黏腻腻的,薄汗湿湿的粘在身上,像穿着一件湿布衣。街道上的人们像燕子预感到这征兆往家里飞。暴雨前的宁静大概就是这样,上下寂寥,连鸟叫声都不见,但今早吵醒我的分明就是两三只小杜鹃或一两只小黄鹂罢。

      想起今早的天色,同往常没有差别,或许更阴沉潮湿一些,但也实在是一个好晴天,先生出去的路上还发信息跟我抱怨今天太热——太阳很烈,像火烤,大概明晃晃的刺眼睛。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水沿着屋檐滴溜下来,滴溜下来连成线砸到地上去,汇进地上蜿蜒的黄澄澄的新形成的小溪里。疾风骤雨大概都是这样罢。空中倾斜的雨点儿被北风刮得使劲儿往对面墙壁上撞,撞出斑斓驳杂的画布。不大一会儿风又变了,是新来了一股狂风,这风调转着方向却朝我扑来了,朝我这赏雨的开着的窗子面前扑来了,但我并没有关上窗户的打算,直到雨滴扑打在我的面上。雨水是凉爽爽的伴随着清新的气味,虽然天色仍旧阴沉,我却感到了一丝欢乐。

      雨狂躁焦灼的下着,拍打在我面前被牵牛花占领的月季上,可怜的月季像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雨则像一个发怒的暴君。街上不见一丝人影,只看见暴雨使得窗外的电线摇摇晃晃,使得远处的树木也不很清晰,像蒙上了一层水雾,雨点,把被京都连日高温烤焦的叶片拍打下去,完成它更新的使命。

      在这狂风骤雨中,我听到一些奇异的声音,像石子砸在玻璃窗上——咚咚咚咚,急切的稠密的,呀!我看到了,在这六月刚过,七月的第二天里,京都下起来了冰雹!黄豆大小的冰雹夹杂着雨水扑棱棱的打在窗台上,这是哪里又有了冤情罢?

      慢慢的,这雨的暴君在喘息,怒火被渐渐平复,黑色的乌云已被风吹散,被藏匿的太阳重新放出光明。在家乡,这种阳光和雨水同时出现的气候,被称之为“太阳雨”,雨停之后便是七彩的发光的被无数人追逐赞扬的彩虹。

      雨终于停了,空气不再潮湿闷热,随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只在暴风雨前奏出现的黏腻感也已经消失,窗外开始出现人的气味。这气味是以声音的形式所做代表的,这声音包括——行人走过屋檐下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咚咚声、隔壁邻居家开始准备烹饪晚餐时瓷器碰撞的锵锵声、再远些建筑工地里搬石料的哐啷声、几个要好的小朋友跑出门撒欢时发出的清脆的笑声、飞机飞过屋顶上空传来的轰隆声。这些声音引领着我,穿过亘长的时间的隧道,回到雨过天晴的这时刻。

      我停下笔,抬头朝窗外望,一只燕子划过屋檐,留下看不见的雨的弧线。

雨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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