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二十四）

现场笔录做完，记者们无奈地交出手中的相机，程万豪夫妇目送警车带着遗体驶离，此时已是深夜，天色晦暗，星月皆被阴云掩盖。与会的宾客三三两两离开，童汉良没有想到今日上演这样一出戏，虽然令他不齿，倒也符合他对程万豪一向的印象。只是这个程太太，这样的关头，居然也还保持了不慌不乱不怒不恼的定力，这便颇让人有些惊异了。你说她是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先生么，以他对这个圈子的了解，显然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能为自己的家庭隐忍，事发突然还能应对得当，这个程万豪到底是瞎了眼还是瞎了心，有妻如此还要惹这些风流债，他冷笑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下，回头望了一眼，女人的长裙隐没在无边的黑夜里。

夫妻俩手挽手坚持到所有人走远。Miss Ma称职得很，两个小时里，自己悄悄跑了趟许丽欣的公寓（程万豪的钥匙自然是自己不保存的），清理了可能的痕迹；接着写好明天的公关稿，然后拿出一个安抚方案，最后才打电话通知她的家人。等到Miss Ma的电话打来，沉默了许久的文雪凝这才开口：“我会配合你演完整出戏。”

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歇斯底里。程万豪完全没有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继续这样的对话。事已至此，索性还是告诉她，总比从验尸报告里看出结果好。

“雪凝，是我对不起你。”他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对天发誓，我是做好了预防措施的，谁知道她竟然有非分之想......”

“程先生的女人缘一向好。”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自己这段日子用脚步丈量过的街巷，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离婚，也不会分你的家产。这间公司是我爸爸的心血，孩子们都还没成人，哪怕这条船千疮百孔，我也不会让它沉下去。这是我的承诺。至于你，程先生，你能做到吗？”

“雪凝......”他被她脸上坚毅却又不带任何情绪的表情震在那里，“我说过的，你永远都是程太太。”

永远是什么？如果说少年初恋时还能被这两个字感动，那么人生一路二十年，抓住实实在在的当下，才是她心里所思所想。

凌晨3点，没有入睡的两个人第一时间拿到了验尸报告，许丽欣没有骗人，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众目睽睽的自杀，不算刑事案件，徐警司又是文老先生的老友，自然替他们息事宁人一切保密，重新做了一份没有任何疑点的报告准备应付死者的家人。

文雪凝拿着这份报告看了很久，她可以对程万豪的所作所为学着漠然处之，可是手里这薄薄的几页纸，就是一大一小两条性命，又怎能无动于衷。

“雪凝，谢谢你。”后半夜有些凉了，程万豪拿了条薄毯披在她身上，“累了一天了，先睡吧。”

“不用谢我，我是有条件的。”她觉得荒谬，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虚伪起来？“我需要5%的股份。另外，乐天和乐儿名下的股份在他们成年之前，交给我托管更妥当。”只是在回家的不到一个小时时间里，她突然有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