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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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始·只愿君心似我心 >

    朱、沈两家不和在龙沧几乎是妇孺皆知的事情。

    就像无人不晓朱辰砂喜欢沈锦夜一样。 可无奈妾有情郎无意,旁人懒得劝阻,都权当看个笑话。


    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让沈太尉每每听闻都觉得脸上不光彩,但一想到朱家人面上更是无光,他便觉得解气。两家的怨怼由来已久,当初降服朱老将军还是他去敌国当的说客,虽说用的手段卑鄙了些,但到底是因为他,朱家才能有如今的鼎盛,谁曾想却因此结了仇。朱将军每日上朝时都与他针锋相对,没想到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倒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儿子,可真是孽缘。

< 朱辰砂·夜夜流光相皎洁 >

    朱家一门七子,唯有朱辰砂一个女儿,自然从小就被沈老将军宠得如珠如宝,不管她在外面耍着一根长鞭犯了多大的事儿,回家低头软软喊一声“爹”,沈老将军都会出马帮她摆平。可唯独她想嫁沈锦夜这件事,沈老将军从来不答应。

    朱辰砂知道,不愿答应这门亲事的何止她爹,还有沈太傅,甚至连沈锦夜也不会答应,毕竟他每每望向她的眼里,尽是疏离。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像是最皎洁的月光,柔柔地照在她的心上,驱散不去。


    六岁那年,朱辰砂跟着母亲入宫参加宴会,嫌殿内沉闷,就随便拈了借口偷溜出去。逛至林荫小道,见树上柿子看着甚是甘甜便心痒难耐,谁知摘得满满一兜想要归去时却不慎摔下了树,恰好压到了走至此处的沈锦夜。

    坚实的怀抱和清淡的桂花香气在朱辰砂脑海里勾勒出了关于沈锦夜最初的记忆。她翻身,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就是那两汪清水似的丹凤眼,让朱辰砂的脸红得就像四周摔碎的柿子泥。


    后来知晓他的身份,着实让她沮丧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上元灯会时,隔着绵延不断的明黄色灯笼,她瞧见他着一袭暗紫色长袍,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是在劫难逃。

    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朝他奔去,看见他毫无错愕的双眼,想来是还记得她,免不了心下一甜。萦绕在鼻尖的桂花香让她扬起嘴角,抬头问沈锦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放花灯?”

    她看见他轻轻挑眉,笑着对她说“好。”


    满天繁星倒映在河中,闪着令人心旌摇曳的光,仿若都在为他们做媒。

    朱辰砂将花灯送入河中后,转头望着沈锦夜,“你有没有听说过,在花灯里写上自己爱慕的人的名字,花灯会把他带到你的身边。”   

    “你写了谁?”沈锦夜愣了一会,哑声发问。

    “我不用写啦,他就在我身边。”饶是朱辰砂大胆如斯,语毕却也赶紧转身打算回府,没来得及看见沈锦夜脸上蓦地升腾起莫名的红晕。

< 沈锦夜·人生自是有情痴 >

    沈锦夜总觉得,那个女孩子就像倏然划过夜空的流星,来时璀璨,但稍纵即逝。

    每次见她都是一身红衣,第一次落在他怀里,也撞入他心房,虽然手上磕伤出了血,却还是执着地找出一颗完好的柿子递给他,说要答谢“救命之恩”。第二次在上元灯会,他老远望见她,想要买个糖人过去送给她,谁曾想她倒先跑了过来。

    但每次都是她主动靠近,让他无数夜晚想起都觉得可惜。如果有下次的话,他想,一定要先走向她,多和她说些话。只是他没想到,下一次会是这样糟糕的情况。


    几个月后,边疆大战告捷,皇上宴请群臣,他跟随父亲来赴宴,竟再次见到了她。

    那个女孩身上着的依旧是红色,但不是以往的长裙,而是贴身打造的盔甲,坐在朱将军旁边,长发高高束起,眉目间透着刚毅。

    沈锦夜心中一凉,却还是安慰自己,或许她不是呢,可能只是副将的女儿。

    直到他听到皇上笑着赞许,“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沈锦夜感觉一直绷在自己心上的那根弦,突然断裂开来,让他难以抑制地发闷。原来,她真的是朱家的独女—朱辰砂。

    沈锦夜想,她为什么不是别人家的姑娘呢,就算家里一穷二白也无妨,他也依旧愿意把她捧在掌心,呵护她一辈子。可为什么是朱家,偏偏是朱家。

    他盯着她,却感觉眼前蒙着一层雾,让他看不清明,但他清楚知道朱辰砂也终于转头望见了他。没有惊讶,没有错愕,让他笃定,她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至少比他早。可为什么呢。沈家和朱家有世仇,她不会不知道,可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让他陷入如今万劫不复的境地。

   

    之后,沈锦夜经常能见到她,每一次都是大胆而又张扬的,她将喜欢他的心意闹得满城风雨,可他甚至吝啬于给她一个微笑。他希望她能趁早退却,不要再靠近他,不要再让他动摇,可每天却又都在期待下一次相见。

< 朱辰砂·始信人间别离苦 >

    那一柄长剑突然刺来的时候,朱辰砂少有的慌张了起来,她知道此刻就算自己侧身也躲避不开,却没想到有个人影疾风般略过,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亲眼看着止不住的鲜血从沈锦夜胸腔处淌出,颤抖地伸手覆在上面,想要阻挡一二,却是徒劳无功。他的三弟冲上来给了她一巴掌,之后就急忙带着沈锦夜离开。

    她听到自己的二哥在一旁质问刺客,但她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去看看他,然后陪着他,尽管不知道该以什么名义。 直到她听到刺客说那剑上淬了毒,要是没有解药,七日之内,沈锦夜必死无疑。而普天之下,黄泉散的解药只有东胡有,可东胡之前险些被她爹灭族,自然不可能乖乖交出解药。只是就算沈锦夜是代她受罪,但要她爹低头也照样是痴心妄想。

    但光是想想沈锦夜正在承受的痛苦,朱辰砂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疼得仿佛要被揉碎一般,要是他扛不过这一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不可能求父亲,她就只能靠自己。但出了敌军营帐,看到外面黑压压的士兵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至极,怕是得隔着千山万水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朱辰砂感觉到无数长矛透过护身甲割裂了她的肌肤,但却没有痛感,只是想着如果能侥幸生还,沈锦夜就还有救。到时候,她会像他一直希冀的那样,不再追着他跑,也不会再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喜欢上她。像他那样的翩翩公子,如果不再被她纠缠,应该会拥有坦荡安稳的一生。

    当二哥带着兵马赶来时,她依稀看到敌军落荒而逃,想要先将解药交给二哥,却终是扛不住,倒了下去。


    照侍女的说法,她应是一连睡了三日,想来受的伤不轻,让她轻轻动一下都觉得疼。但她一刻也不敢休息,趁着婢女休息就赶忙溜出了府。

    她费了不少心力才在偌大的太尉府里找到沈锦夜的房间,轻手轻脚地靠近,打晕了正在照顾他的女子。将自己用性命换来的解药喂进他口中,然后在他唇边轻轻留下一个吻。这样就扯平了,从今往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什么。你没有辜负我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我也没愧对你不顾生死的舍身相救。

< 沈锦夜·入骨相思知不知 >

    沈锦夜睁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伏在他床边的温婉,反倒是手边做工精致的荷包。 

    那荷包所用的锦布,红若晚霞,似她,这些年来,烙他心上如朱砂。他抬眼,看到房梁处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心下了然,她还没有走。

    那就做个了结吧。

    他为她挡了那一剑,已经失控过一次,不能再失控第二次。

    他看着温婉转醒,看她去叫爹娘,等众人都聚来的时候,他沉声问她——

  “温婉,后日,你可愿与我成婚?”不带任何感情。

    面前的人喜极而泣,但沈锦夜却没有感染到半分喜悦之情。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原来心如死灰,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他爱朱辰砂,瞒过了全天下,也瞒过了她。

    往后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再也不会倏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颗柿子或是一支香气馥郁的桂花。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 朱辰砂·不信人间有白头 > 

    三皇子上位后,极力打击沈家,而朱家却一时风头无两。

    那日,朱辰砂偶然间路过书房,恰好听到父亲正与二哥说,沈家此番站错了队,不知道还能存活多久。她脑海间划过的第一个念头依旧是,不能让沈锦夜出事,尽管他早已成婚。


    跪在父亲跟前时,朱辰砂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食言了。她放不下沈锦夜,可能这辈子都放不下。但如果她后半生的快乐能用来换他一生安康的话,倒也值得。

    她答应父亲会去嫁人。

    “不过一般公子哥可太草包了,不如比武招亲吧。”她眨眨眼,冲父亲撒娇,果然,朱老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地答应了她。

    她喜欢过了最矜贵的公子哥,如果要换别人来陪她度过余生,那自然要和他截然不同,不然她该怎么忘掉那些浓烈而又灿烂的记忆。他是她心上的白月光,神圣而又不可侵犯,却也是她心上的朱砂痣,带来难以忽视的灼烫感。

< 温婉·良人心系谁 >

    温婉看着沈锦夜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一时无言,只得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些年,其实并不是只有朱辰砂对他死心塌地。幼时,他是尚书房里文采卓越的太傅长子,为了配得起他,她潜心刻苦地成了名动京都的才女,那么多人赞她温良贤淑、才貌兼备,他日若是与沈家大公子相配,定是一对璧人。可他与她之间,却好像永远隔着一堵墙,一堵就算她穷尽毕生都破不开的墙。

    他中毒昏迷,她几近不眠不休地照顾他,醒来后他说会娶她,却原来到最后,不过赠她一场盛大的空欢喜。

    恍惚间,她想起新婚夜,他划伤手臂,将染血的帕子递给她便转身出去,她不放心,悄悄跟上去,却瞧见他在书房里抱着一幅画像掩声哭泣。

    第二日,她偷溜进去,瞧见画上女子红衣似火,竟是朱辰砂。

    “原来如此。”她轻笑,既是嘲笑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一腔深情还是付诸东流,也笑他可怜,嘴上说得那么嫌弃,原来这一生挚爱还是朱辰砂。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说要娶她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苦痛,和那些他以为没人瞧见的泪水,也懂得了他隐秘的、克制的、碍于世仇而不能诉诸于口的爱恋。


    索性,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她终于可以放手,给他一个成全,如此,他或许还能因为感激而记得她。

    温婉想,她自小性子软弱,坚定之事唯爱他与放弃,竟耗光了她这一生的勇气。


    明日朱家大小姐在城东比武招亲一事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沈锦夜无心公文,却也无处可去,只得在书房内随意翻着典籍,突然有敲门声传来,是温婉。

    “你,这是何意?”沈锦夜望着置于桌上的和离书,一时不解。

    “恰巧,一直以来,婉婉所忧之事,与君同。婉婉早已有心上人,如此,于你于我,都是解脱。”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温婉尽力克制自己,才没能让声音染上一丝哭腔。

    “没想到,最后,是你最懂我。”

    “或许吧。”温婉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落笔,感觉心口处渐渐碎裂开来,苦不堪言。

    她拿起沈锦夜签了的和离书,上面他的字似他,温润如玉。只是此后,他与她,终是再无瓜葛。不曾有刻骨铭心的相爱,不曾有难以忘怀的嫉恨,尽管她焚身以火,可这段回忆在他心里,恐怕只不过是清风掠过。

    不过这样也好。她心有三愿,一许郎千岁,二佑君康健,三愿他诸事顺遂,即使此生再难相见。

< 沈锦夜·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

    沈锦夜在比武场上快被打得半死的时候,觉得朱辰砂的魅力可真是大啊,这些人为了娶她,落在他身上的拳头都用足了力气。

    “你这是做什么!”终于,朱辰砂自阁楼上飞身而下,红着眼眶去搀他。

    “辰砂,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朱辰砂微怔,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往后,每日我都说与你,你可还愿听?”沈锦夜固执地望着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

    以前,都是她在他身后追着他跑,他知道她累了,那往后,就换他来主动。

    他蓦地想起之前在场外遇到辰砂的二哥,听他说辰砂为他冒死进敌军营帐偷解药、为了护他家族周全才答应成婚,听他讲她受过的所有委屈。其实就算她不做这些,他也依旧最喜欢她。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有多离谱。之前是他不够勇敢,但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伤心了,就算朱沈两家这一生也不会和解,他也再不会放她一个人落寞离去。

    他看着朱辰砂的眼泪像银线一般不停落下,想要抬手替她擦拭一下,却发现全身散架一般地疼。

    “还好。”他勾唇,“最后没有错过你。”

    那么路上兜兜转转也没关系,遭遇再多艰难困苦也不可惜。

    他费尽力气将朱辰砂拥进怀中,感受到她的温软,终于觉得自己死寂已久的心复又跳动起来。

    沈锦夜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初次相识,就是因为这个姑娘落进了他的怀里,原来恍然间,已经这么多年。所幸最后,她依旧在他怀中,也算不负这一场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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