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封信

亲爱的朋友,

  祝好!刚刚喝完中药,给招生官发完邮件,这才有时间坐下来给你写信。

  想给你写的事情很多,记在手机里的Evernote的笔记上,屏幕竟然都装不满,还要下拉才看到第六条。昨晚睡得不算早,但实在是太累,回家一倒头就睡,早上赖到了七点钟才睁开眼睛,听了一小段梵高的故事,这才缓缓起床。

  前几日去中医院看脸上的青春痘,医生开的药要敷在脸上一个小时,我就躺在医院里的小小的床上,闭着眼睛,周遭的声音混乱又安静。窗外的人们在远方大声交谈,但传至我耳边时就变作了细小的喧嚣声,两位护士在谈论自己孩子的写作。之前有位护士问我,要怎么才能写好作文呢?去上语文的补习有用吗?我躺在那里,动弹不得,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啥,只能小声地说写作文还是要看天赋吧,而语文的补习班大概是最没有用的补习班了。

  我突然想起小区门口的大大的广告牌上,写着写作文来XX,走过的时候还会嗤笑一下,觉得实在没用,而在这样的补习班下教导出的孩子所写的文章,大概也算不上好的吧。

  说实话,其实我已经记不起自己儿时的写作,唯一的印象就是谈论父母之爱,在那里编造情节,自己打动自己,而语文老师,似乎也从来没给过我太高的分数。上学的时候最讨厌就是作文课,每当这时,语文老师就会抱着一叠的作文本从办公室走来,走到教室分发下去。每个人摊开本子,上面是大片大片的方格,然后语文老师就会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上几个大字,要么是话题作文,要么是命题作文,或者是半命题作文。上课铃一响,大家就拿着笔刷刷地写,而我坐在位置上发呆,不知要写些什么好。

  这个时候的我,总是喜欢往窗外或门外望去,看着树叶与树枝在风中悄悄地摆动。我总是会看入迷,也不知为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回想,作文课大概是我最喜欢发呆的时间了。而现在早没了作文课,时间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所占满,时间紧促到仿佛一丝一毫的浪费都是罪大恶极。

  每一分钟,都要抓紧背上一个单词;看纪录片的时候,还要不忘记站着运动;坐地铁的时候,还要拿着书忘我地读。而那些发呆的时间去哪了呢?那些可以静静地坐着看风将树枝扯动的时间,那些可以静静地坐在窗前看星星移动的时间,都去哪了呢?

  现在故事里的梵高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每日每夜困在一间小小的牢房里,门上挂上大大的锁防止他逃跑。那个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一扇小小的窗户,每一天梵高都从那个窗户向外望去,看到太阳从山的深处慢慢升起又慢慢降落,看到麦田的麦子熟了一个又一个的麦穗,沉沉地下压,看到深夜里星星的旋转,无人走路的小径通向远方。

  此时的他,距离死去还有一年之时。

  他每日每夜地作画,那是一种没有终点的作画,仿佛他可以这样一直作画,直到他死去的那天。他没有其他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没有其他的事情提心吊胆地挂在心头上兀然袭来,他没有朋友相约吃饭喝酒,没有新上映的电影要看,没有朋友圈和微博的刷屏。

  此时的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画板,一只画笔,和窗户外的风景。

  而我闭着眼睛躺在医院的小床上,没有手机可看,没有音乐可听,身体动弹不得,却无法抑制自己感到了极度的空虚与烦躁。

  太浪费时间了!有人在我脑海里大叫。

  闭嘴,我回答道。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学会独处,学会发呆,学会与孤独作伴呢?

  祝一切都好!

  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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