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弟弟

眼前这个搭拉着腿,靠在门边的男生是我弟弟。

但我从没叫过他弟弟。

“姐,我走了啊。”

“嗯。”我头也不抬,眼睛没从书页上移开。只是下意识地从鼻腔发出一个轻声。

铁门“砰——”地一声被带上,像是突然把我揪起来扔到门前去的。老旧的铁门因少年太过用力地带上被吓得不轻,我将手轻轻搭在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它的颤抖。

听着噼里啪哒的跨步声一圈圈地顺着楼梯往下滑,渐渐地远了,摔成一个个小小的跳珠然后消失不见。

“拜拜,再见。”还是轻轻的。

转过身子,只看到自己房间里透出的白光。我突然有些害怕穿过这条黑黑的短廊回到那光明里,虽然现在正是被黑暗包裹着。

他将手机塞进左裤袋里,蹲下紧了紧松散的鞋带,朝里屋望了一眼,抓起凳子上的书包推开门。

“姐,我走了啊。”

我明明在看书,我头也不抬,我眼睛没有移开,我的位置看不到门口,但我明明也看到了他……却是忘了书上的字句。他的样子不用看,我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来,还有他的习惯。

我们并不相像。他很白,是单眼皮。我不是。他总是犹豫,爱哭。我不是。他总是不会平衡内心和外界。我不是。又或是,有时候,我们太过相似。儿时我常常责骂他,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也不得不承认有对自己软弱一面厌恶的原因,他将它赤裸裸地外化。

他从小就喜欢跟在那些说喜欢我的少年后面。他们会把自己的卡片分给他,亲昵地叫他小名,带他打游戏。那些曾经在我面前腼腆无措的少年,每一个他都有印象。他知道我的成长和改变,有关光阴的故事。

走夜路时怯怯地躲在我身后亦步亦趋;雷鸣雨夜里钻到我被子里一起讲笑话;和我分同一块雪糕;被我说得逸满泪水的眼睛……终究是长成少年郎了。因为打篮球而晒得黝黑的皮肤,蹭蹭往上长的身高,也不再奶声奶气地叫姐姐。

我们很少有热烈的交谈,但也还是会有内心的交流。更多时候我们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不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成绩很糟,甚至早恋,频繁地换着女友,但我知道他本质上是一个非常朴实细腻的人。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孤独。谈恋爱越谈越孤独。

他也偶尔关心一下我。窝在被窝里看了一下午动漫后晃到我房间问问我在干嘛,撇嘴说一句无聊,我也会问他在看什么动漫之类的话。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好奇。淡淡的,好像这句话就该这么说。

那天中午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他背对着我坐在客厅电脑前打游戏,鼠标键盘的敲打声清脆响亮,时不时地一阵爆笑或骂骂咧咧。父母不在家的日子里,我竟有点喜欢他打游戏时发出的各种噪音,好打破刺人的沉静。他吐槽我做饭水平不行,这次我没有怼回去,还开始傻笑。我看到了一点烟火气,慢慢地驱赶着冷清。原来一直希望的,不过是和家人的几句谈笑。

不当女骑士了,我要牵着你慢慢向前走,偶尔也向你哭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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