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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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十三年，我再次踏上北上羊城的列车，当初那个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小男孩俨然长成一位少年。

      车子缓缓穿过拥挤的小镇，将熙熙攘攘的人群抛在后面，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母亲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看她逐渐隐没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霎时间，离别前的拥抱和亲吻，凝结成眼里的落寞，可是这些，又很快被上路时的憧憬和喜悦掩盖过去。

      这一路上，我很难想象天黑后，路灯一盏盏亮起时的情景，很难想象车子从这座城市穿过另一座城市时发出的声响会不会被别人听见，很难想象我忽然闯进一座陌生的城市时，她会不会知道我的到来。也许，人总要在上路时才能找到一些答案。

      看着窗外不断后倒的风景，在我乱石磊磊的心中，孤独像是一匹衰老的兽，勾起了我从前的记忆。五岁那年，母亲和我还有弟弟上广州玩，我们住在小姨的出租屋内。那天晚上我们打地铺睡，还记得半夜时我忽然醒来，听着楼下呼啸而过的车子，看着窗外姣姣如银的月光，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静寂带来的震撼。

      我还记得我们在动物园里和外国友人合了影，记得从公交车上下来时被热流涌过来时的感受，记得和弟弟打架，不幸遭殃了的电视机。

      那时，正值盛夏，晚饭过后我们常抱着竹席去珠江边乘凉。河岸灯火通明，珠江水光鳞鳞，像碎了一地的银。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它流淌时发出的细细的声响，在这座喧闹不止的城市中显得格外微渺，似乎岸上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统统都与它无关，它只管默默地发着自己的声响，静静地穿过一座繁华的都市。我想，大概没有人比它更能体会时间洪流中的孤独与静寂了吧。

      五岁时的经历，我已忘记太多，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回忆。因为回忆是我们审视自己生活的过滤器，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自我欺骗提供了机会。

      车子缓缓向前，离目的地越近我感到越幸福，再近点，幸福就满溢成手心里的汗，紧张得让人有往回走的冲动。可是人生的旅费那么贵，我们怎么可能说停就停，回头已是不可能，只有坚定地向前走，生活才会有更多的希望。

        耳边不断传来轰鸣的响声，这让我一下子想起许多事来，比如幼时的一件趣事，一部电影，一集动画片，一张照片，一个朋友，以及许许多多张模糊的脸影。过往的总总纵横交杂成车窗上虚幻的倒影，记忆琐屑得如同车子碾过路面时扬起的灰尘，其数量之巨大和不完整让人畏惧。那一帧帧定了格的印象，仿佛在我的眼前展开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

      小孩问少年：“你过得还好吗？”

      少年微微扬起嘴角，同他讲：“一切都很好，一切都会好，请你把握好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