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凤栖静悄悄,家家都已经熄灭了火烛,进入了梦乡。然而此时赫连府的灯还亮着,赫连清和赫连湘在房里一言不发地沉思着。小观岳已经睡着了,小嘴不时地一张一合,像是在做什么甜美的梦。
赫连清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条。她低着头来回地看着上面的几个字。
“苏女变节,保住观岳”
她认识这个歪歪扭扭的笔迹,是窦婆婆。赫连湘坐在她的对面,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姐,现在大姐还没回来,这可如何是好?这苏姹灵到底说了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如何变了节。只是那日我看到她与岳衡私会,怕不是···这圣朝来使真的与苏姹灵私通?”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连累你啊,你都不知道她与那岳将军之间到底有何秘密。”湘湘委屈地噘着嘴,眼睛都已经哭红了。“大姐早就告诉你这苏姹灵神神秘秘的,和她交往要多加小心,你偏不听,如今怕不是要吃了暗亏!”
“湘湘,别哭了,事到如今,不论是福是祸,只能先把小观岳送出凤栖去最为保险。毕竟窦婆婆话及如此。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带着观岳出城最为稳妥······”赫连清心乱如麻,感觉自己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她不知道留在凤栖,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等待她。不过无论如何,观岳一定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上。这孩子现在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把女国所有百姓对育灵树的信仰彻底击垮。既然她当初选择保住他的小性命,事到如今便要负责到底。
况且窦婆婆也发话了,保住观岳。
“那你怎么办!”湘湘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差点把小观岳吵醒。赫连清冲她嘘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孩子,确认他还乖乖地睡着。“湘湘,如今我怕是这灾祸的靶子,我出城必然不妥。你是这孩子的姨娘,把他交给你,我最放心了。记住出了城门向西走,那里会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女子在一棵歪脖的唐子树下接应你。她是大姐的世交,叫柳云璧,她会带你从羡林山过境到达圣朝边陲,你就在那等待我的消息,若没有我的消息,你一步也不许踏进女国,记住了吗?”
“姐,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大姐啊?”湘湘走上前来,轻轻抓住了赫连清的手。
“湘湘,大姐现在与唐樱在一起,你不知道唐樱是个怎样的人。她若发现这观岳是男子之身,绝不会放过咱们赫连家的。那个女人······”赫连清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她的眼里只有规矩,只有她奉命保护的女国王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别看大姐跟随在她身边多年,倘若是她有半点过错,这唐樱为了凤钗的职责,也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姐,这唐凤钗,当真这么绝情吗?”湘湘的手紧紧抓着赫连清不愿放开。赫连清看着她闪烁着泪光的天真的眼睛,躲过她的目光,慢慢点了点头。
外面平静的夜色中,突然有一些窸窸窣窣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那声响越来越大,像是在慢慢逼近。
“不好!”赫连清几步跨到窗边,打开窗子向外看去。只见远处有两排整齐的火把正一上一下地跳跃着,逼近赫连家的府邸。“怎么了!姐!”湘湘也想去望一眼,却被赫连清推了回来。
“湘湘,没有时间了,我看这伙人八成是冲我们府来的,现在马上带着观岳走。涵容!”她放开赫连湘的肩膀,急匆匆地打开门冲外面喊自己府上的大丫鬟,涵容早已经被赫连清嘱咐过了,她带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慌忙从院里跑进来。“涵容,你在我赫连府也是老人了,这护送观岳和三小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千万要小心,赫连清若有机会,定会感恩你的恩德!”赫连清冲她行了个礼,涵容一惊,赶紧扶起她。“二小姐,你这是哪的话,三小姐和小公子就交给我吧,涵容定会不辱使命!”
“湘湘!”赫连清回头看见赫连湘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急得直跳脚,她冲进屋去,把沉睡着的小观岳裹进厚厚的棉被,塞到赫连湘的怀里。
“姐!你不会有事吧!”湘湘已经泣不成声。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那经得起这样的变故。赫连清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强挤出一抹笑来。“湘湘,放心,姐不会有事的,现在这观岳若不送出去,必是我们家的大麻烦,你带着他暂时离开,也算是帮咱们赫连家挡灾了。一路上有涵容保护你,你一定听话,好吗?”
赫连湘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赫连清冲涵容使了下眼色,涵容心领神会,马上牵着赫连湘向府中的后门走去。赫连湘一路上一步一回头,泪水一刻都没有停歇。赫连清就在房门前的冷风中站着,直到涵容和赫连湘消失在后门的夜色之中。
她心中隐隐作痛。她仿佛感觉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湘湘和自己尚不足两月大的小观岳。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在这冷风中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那两排兵士在左柠的带领下从赫连府正门破门而入。
赫连清此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和妆容,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左大人,”她抬头看了眼带头的左柠。她手里拿着兵刃,眼神冷酷。“这深更半夜闯入我赫连府,不知有何贵干。”
“我今日是奉荻王之命,来赫连府宣旨。”左柠睥睨着眼前的赫连清,从袖中拿出一卷金色的懿旨,“赫连清听旨。百凤女国凤首之主诏曰,罪女赫连清,伙同闺伴苏姹灵为细作,虽今苏姹灵已死,但罪女赫连清必同连坐。此二贼女潜于凤栖,私通圣朝使,意图覆国,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令!”左柠抬头看了眼一脸迷茫的赫连清,“诛灭赫连家九族,赫连澄、赫连清、赫连湘就地正法!”
赫连清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柠!我赫连清虽是苏姹灵的闺伴!但我丝毫不知她是细作!更何谈私通圣朝使!我连半个字都未曾和岳衡说过!我赫连家冤枉啊!”
左柠放下手中的懿旨,走上前来,把嘴贴到赫连清的耳边。
“你没罪,我知道啊。”
赫连清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她惊恐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左柠。只见她的嘴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狞笑,把手伸到天上。
“赫连府所有家奴,丫鬟,亲属,就地正法!”
她身后的兵士们喊了句得令,便四散向赫连府的各个房间冲去。一时间尖叫声,砍杀声在这个阴冷的院子里此起彼伏,血溅到窗户上,门上,地上,天上,丫鬟们惊叫着跑出来,却被身后的女兵追上一刀又一刀地砍死。
赫连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家的丫鬟、家奴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左柠!你这贱人!我赫连家如何得罪了你!你竟狠毒至此!”她哀怨的眼睛从眼眶里瞪出来,此时她全身颤抖,死死地咬着牙,耳边的尖叫声让她快疯了,她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杀了左柠,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
“别怪我,要怪,就怪唐樱吧!”左柠恶狠狠地冲赫连清喊了一声,挥刀向她砍去。
赫连清瞪大着双眼倒在血泊之中,她逐渐黯淡的眼睛,死死地望着西方。
此时唐樱收到了一份墨翎雀传来的飞报。她惊诧地看着上面的话,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赫连澄。
“赫连澄,你······”唐樱的手有些颤抖,她咽了咽口水,走到赫连澄旁边。“跟我来一下。”唐樱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怪树林,留下一脸迷茫的赫连澄。
她只感觉那怪树林黑暗,可怕,阴冷,令人不自觉地颤抖。
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劫难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