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类之于天地,不就如蜉蝣一般么,与生俱来的空漠感,被苏诗言尽。如何对抗这份虚无,学不来东坡先生的洒脱。

        如杜甫,好不容易在亲友资助下建起的茅草屋,被秋风所破,干脆“歌”一曲,“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在一番黑色幽默之后,也是祈求“广厦千万间,以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诗圣的情怀,我辈如望星空。

        对房子的执念,似乎是对抗这份虚无最直接的方式。即使摊上从青年到老年的债务,也是心甘情愿的。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五一假期去看房,在小群里晒出置业计划:三十年,每月还款六千块,随意问问大家觉得如何。且不说让人汗涔涔的首付及月供。总之,非常佩服她们的魄力,在扛下这份压力与对抗漂浮感之间,很多人宁愿选择前者。

        比如我。

        小时候,所居是祖辈建起的三间大瓦房,前门是用木板做成,而后门则是用竹子扎成的藩篱式,拦得住鸡飞狗跳罢了。屋顶自然是瓦片,前后做成人字形的,对着堂屋的位置,还放上几片透明的,以采自然之光。阳光明媚的时候,从缝隙里透过的一道道光线,成了我们嬉戏的主角。最难捱的还是下大雨天,可就真成了“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锅碗瓢盆齐上阵,叮叮咣咣共奏响。不只是我,父母更是把建造平顶屋当作毕生伟业,既可以晾晒谷物,更可免遭漏雨之苦。那些被屋檐雨滴成的凹凼处,镌刻心愿,默默无言。

        在邕城头几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房子租了个遍,大都一房一厅,基本属于城中村自建房,带个卫生间,能有巴掌大的地来洗漱,或者可以搭个小桌子吃饭,已是极限。那时,总想着能有个自己的房子,它可以小一点,至少,可以减免搬家的折腾,可以增添些自己中意的绿植,还可以安放一张自己的书桌……虽说“人挪活”,可挪多了,总如浮萍般毫无根须。等到终于买下了这套房子,便是燕衔泥筑巢,一碗一筷,一桌一椅……从无到有,逐渐丰满。

        实不相瞒,有了庇护之所,果真寒士欢颜,那份空漠虚无,被这四方的墙壁阻隔,心便安定了。

        在给学生解释诗圣情怀的时候,非常感慨,他的悲壮的渴盼,成为中华民族的心史,对房子的追求,埋在我们的文化基因里,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果真广厦千万家,即使在农村,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没了踪影,或小巧或霸气的楼房簇新屹立,“居者有其屋”不再是梦想。

        苍茫之中,空漠如此,热热切切活过,即使不能兼济天下,还可以独善其身。汪曾祺说,世界爱过了我,我不能不爱它!是的,就在家人闲坐处,灯火可亲时,忘却意难平,着眼小确幸。

        后记:赛课感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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