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里的鲁迅似乎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想起来让人生敬,也生畏。
可生活中的鲁迅却是一个全身被幽默感充斥着的人。
在厦门大学教书时,鲁迅先生曾到一家理发店理发。
理发师见他衣着简朴,心想他肯定没有几个钱,理发时就一点也不认真。
对此鲁迅先生不仅不生气,还在理发后极随意地掏出一大把钱给理发师——远远超过了应付的钱。
理发师随即大喜,脸上瞬间堆满了阿谀的笑。
过了一段日子,鲁迅又来理发,理发师见状立即拿出全部的看家本领,“精雕细琢”地给鲁迅理发,满脸写着对钱的谦恭。
好不容易理好了发,可鲁迅并没有上次的豪爽,而是小心翼翼地掏出钱来,一个一个地数给理发师,一个子儿都没多给。
理发师顿时变了脸,不高兴地说:先生,今天咋才给这么一点?上回……
鲁迅笑笑说:哎呀,你上回马马虎虎给我理的发,所以我就马马虎虎地付了钱,这次,你认认真真给我理的发,那我就只好认认真真地付钱了。
智慧的人是最懂得幽默风趣的人。
今天再忆鲁迅。
01
1881年9月25日,鲁迅诞生在绍兴东昌坊口新台门周家。此时,上距鸦片战争爆发四十一年,太平天国失败十七年。
鲁迅出生后,按照绍兴的习俗,家人依次给他尝了五种东西:醋。盐。黄连。钩藤。糖。象征着在未来的生活道路上,要先尝到酸辛,历经磨难,最后,才能品味人生的甘甜。然而,这位被誉为“斗士”的鲁迅却并没有品尝到多少人生的甘甜,自从来到人间,就为家人,为民族,承担着时代的忧患。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他有关。
鲁迅的童年是在一个败落的封建家庭中度过的。
祖父周介孚,热心功名,迷恋科举,二十九岁中举人,三十三岁中进士,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奉旨任江西金溪知县。因与上级不和,被弹劾免职。后来“卖田捐官”,做内阁中书的实职。
周介孚主张小孩启蒙先读《鉴略》,既可识字,又可知道中国历史的梗概。不赞成小孩启蒙一定得读《百家姓》《三字经》。鲁迅、周作人就都是以《鉴略》开蒙的。鲁迅在《五猖会》中写到父亲要他背一段书才可以走。所背的书就是《鉴略》。周介孚认为,小孩识字以后,可以读小说,特别是《西游记》,这样的影响在后来鲁迅先生的文字里有所体现,在私塾读书时,最大的爱好是画《西游记》的绣像。
后来,祖父周介孚因科场贿赂案,被光绪皇帝钦定为“斩监候”,在杭州狱府坐了八年牢。出狱后不到三年便离开了人世。
骤然而来的风雨打破了这个小康之家的安宁。每年秋后,官府趁机勒索,再加之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家中仅有的四五十亩水田卖完了,不得不靠典当度日。父亲病情不断加重,又加庸医所误,早早地离开人世,只剩下母亲和继祖母带着三个孩子,过着异常艰辛的生活。
02
在祖父入狱前,鲁迅的幼年生活是幸福的。
母亲鲁瑞虽说是乡下人,可思想比较开通。继祖母也是一个幽默诙谐的老人,每逢夏夜,时常坐在堂前的桂花树下,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向躺在她身边纳凉的长孙讲那些美妙动听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在鲁迅幼小的心田里撒下人生的影影绰绰。
伴随鲁迅儿时生活的除了继祖母,还有一位不能不提的就是善良淳朴的保姆长妈妈,这个长妈妈不仅为鲁迅讲述那些民间的故事,更是尽自己所能为鲁迅买到了一本他渴慕已久的绘图版《山海经》,这是鲁迅最初得到的,最为心爱的“宝书”。
幼时的鲁迅除了拥有这些动听的故事和疼爱,还有一个吸引他与天地万物接触的好去处——百草园,这是他儿时的乐园。
这里有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有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这里可以听鸣蝉在树叶里长吟;可以看肥胖的黄蜂是怎样伏在菜花上,可以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从草间吓飞到云霄;可以坐在泥墙跟,偷听油蛉低唱、蟋蟀弹琴;好奇时会翻开断砖,常有蜈蚣,还有斑蝥,调皮一点,用手指按住斑蝥的脊梁,让斑蝥“啪”的从后窍喷出烟雾来。还可以寻找像人形的何首乌根,还可以摘覆盆子,像人形的何首乌根吃了可以成仙,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这里是自然的天堂,这里是孩子的乐土,这里的每一处景物,都够儿时的鲁迅玩上半天,都能激发他探秘的好奇。
从后来看,这段时光应该是鲁迅先生最为甜美的回忆了。
03
鲁迅六岁那年,开始了人生的入塾生涯。相继去了三个私塾。
启蒙老师是他的远房叔祖周玉田,这是一个爱种花木的和蔼的老人。他交给鲁迅的读物就是鲁迅祖父赞赏的《鉴略》,这本书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讲到清朝,但童年的鲁迅一个字也不懂。鲁迅感兴趣的反倒是周玉田珍藏的讲园艺花卉的书《花镜》,估计是缘于百草园的热爱,鲁迅对花木特别感兴趣,又读又抄,又实践,对书中的多处说法大胆地提出了质疑。
后来,鲁迅又转入另一个叔祖周子京的书塾,周子京是一个仕途受挫的腐儒,屡试不第,夜里做着美梦,白天胡言乱语。有一次,把“蟋蟀”解释成“虱子”,听惯了“蟋蟀弹琴”的鲁迅愤而退出了这家私塾,继而转入全城最为严厉的“三味书屋”。此后,在这里跟着寿镜吾先生学习了多年。
寿镜吾先生是一个极其方正、质朴、博学的人,尤其难得的是有一份爱国忧民的思想。
书屋是寿镜吾家的第三间房,一进门便可看到正中间悬挂着“三味书屋”字样的匾,匾下面悬挂着《梅鹿古松图轴》,上面绘一株拔地而起的古松,郁郁葱葱的松针密布在半空,鳞甲似的树身上缠着老藤,树下匍匐着一头肥胖的梅花鹿,两耳耸峙,栩栩如生。
“三味书屋”里有着规范的礼节,虽然没有孔子牌位,但学生要对着匾和鹿行礼。第一次是拜孔子,第二次拜先生。
在这样的书塾里,虽说“只看到高墙下四角的天空”,但这里的学习确是在鲁迅先生的心里埋下一颗文学的种子,为他后来走上文学救国的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从“三味”看,这里每天习字背诵的内容相对于其他书塾来说是丰富多彩的。
一是经书,味同稻梁;二是史书,味同肴馔;三是诸子百家,味如调料。即使是如此的丰富,对于一个天真烂漫、思想活跃的少年来说,怎能比得上百草园的乐趣呢,所以,鲁迅先生印象最深的是伺机偷看抽屉里的小说,直到遇见《西游记》,才对书籍产生兴趣,开始大量地阅读起来。
相对于鲁迅后来的人生,这里也可算得上是其最为天真快乐的时光了。
此后,他离开三味书屋,先后去了南京,去了日本,开启了他的“救家救国救民”之路,用自己的身躯“肩住黑暗的闸门,放人们到光明的地方去。”
直到1936年10月19日凌晨5时25分,这位被誉为“民族的灵魂”的战士,这位经历了一生酣战的先生没有来得及看到天明,放下他未竟的事业,永远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