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暑假我没有回家，在念大学的城市找了一份假期兼职，因为某些记不清的原因，那时候我没能拿到兼职的工资，不敢和爸妈说，结果每天清汤挂面的过了半个暑假。
二十岁，我是第一次体会到被饿到头晕的滋味，身上没有一块钱，跑到学校旁的小餐馆点了一份牛肉面，不仅把面汤喝光了，胡椒粉都被我舔的干净。
吃饱了以后，羞耻心突然回到了脑子里。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红包，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板解释我身上没有钱，就翻着朋友圈，发现一分钟前，老杨发朋友圈已经到学校了，就给他发信息。
“哥，救我。”
老杨拎着行李箱到餐馆付了八块钱，把我从小店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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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大二那年，我爸妈离了婚，我爸在外面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几乎不接我电话。
我和妈妈在她租住的房子里住了一个冬天，春节过后我拎着行李返校的那天，我妈和我说：二丫，妈没有钱，以后你和你爸要钱吧，这是妈最后一次给你钱了。
开学以后，我找了很多兼职，发传单、摆地摊、做家教、当服务员，只要挣钱的工作我都做，挣得不多管饭也行。
这些都是那天老杨把我从小店救出来以后，我告诉他的，他开始惊讶于一个女孩怎么穷成这样，后来有些感叹生而为人，谁都有谁的难处。
他说要借钱给我，到了银行发现自己的银行卡里也只有五百块，我说老杨你怎么也这么穷啊？老杨不好意思的对我说：意外、意外。
老杨比我大一届，属于学渣的那种，每个月家里给他的生活费不多，一半都花在了游戏里面。
那天老杨借给我二百块钱，过了几天，他又来找我，又给了我五百块钱。
我问老杨钱是怎么来的，老杨说他把游戏账号卖了，一千块钱呢。
我说：那你以后不玩游戏了么？
老杨眼睛一亮，笑着和我说：不玩游戏了，以后赚钱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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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杨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很穷，别的情侣周末会一起约会，而我们只能出去找兼职赚钱。
有时候发了一天的传单，腿都走酸了，我们只能赚到五十块，回学校的路上，老杨就背着我等公交。
我趴在老杨背上和他说：哥，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老杨气喘吁吁的和我说：以后都会有的，相信我。
大学毕业那年，我和老杨一起去了北京，火车站里人潮汹涌，老杨一只手拎着行李，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老杨你抓疼我了。”
“人太多了，我怕你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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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北京，我们在体育场旁边租了一个插间，一个月一千八，交完房租我们几乎没有钱了，但是我当时特别开心，我和老杨说：哥，我又有家了。
住插间的生活不算很愉快，每天早上和几十个人一起抢卫生间洗脸刷牙，周末又要抢洗衣机，晾衣架。
因为没有钱，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业余生活，甚至不敢出去散步，怕走累了，晚上会饿。
即使每天已经很省很省了，可是临近开工资的时候，我们还是弹尽粮绝了，我又一次饿的昏睡在家里，昏昏沉沉中老杨在旁边推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老杨手里拿着面包和牛奶。
我说：老杨你从哪弄来的啊？
老杨笑着和我说：我把废纸买了十块钱。
我心里一颤，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掉，边吃边哭：老杨，那是你的手稿啊。
老杨有一个想当漫画家的梦想，他卖掉的不是一堆纸，是他几年来日日夜夜画出来的心血。
老杨看着我吃东西，笑的很开心的说：没事，梦想没了我还有你。
我一下子哭得就更伤心了。
那是我们最穷的一年，却是我们最相爱的一年。
未完待续
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一件事，他们既然不相爱，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要结婚，为什么要生下我。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二十岁，还不懂得一件事，那就是相爱这件事，是会慢慢被生活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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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头几年，我和老杨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么努力的去工作了，还是赚不到很多钱？
也许是穷怕了，我和老杨除了全职工作之外都找了兼职，他下班后给一个杂志画插画，我兼职写广告，每天晚上我们蜷缩在不到十平米的插间里，背靠背的对着电脑画画写字。
我们隔壁住着一个很猥琐的单身青年，每天夜里他不戴耳机的用电脑放着岛国小电影，我一脸通红的在一片嗯嗯啊啊声里写了好多关于减肥和护肤品的软文广告。
我们商量一起攒钱，等到攒够一万五，我们就去整租一个单身公寓。那时候北京的房子还没有涨到让人绝望，我们都觉得只要我们努力的赚钱，一定能够在北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我说：我要在窗户边养一盆花，还要养一只猫。
老杨抱着我说：我只养你。
房子似乎是每一个北漂青年的执念，那时候背井离乡的年轻人都觉得只有在北京有了房，才算是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
那年我和老杨还是没能租到单身公寓，有一天晚上我和老杨正躺在被窝里睡的正香，一股刺鼻的烧焦味突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当我们从浓烟里冲到小区楼下时，才发现我们穿着睡衣什么都没带。
我想到我和老杨的全部家当都要被火焰吞噬掉了，疯了一样想要上楼，老杨在后面紧紧的抱着我，嘴里喊着：丫头，丫头，不要，丫头，不要。
等到消防车把大火扑灭的时候，我们和几十名房客站在一起，绝望的像一排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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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烧掉了我和老杨的所有家当，大火是因为房东私自改建的电线走火导致的，一个喝醉了的房客被生生烧死在房间里。
这件事在新闻报道了好几天，房东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联系不上，我们要不到租金也得不到赔偿，还被警察查出我们没有北京务工的暂住证，口口声声的说要遣返我们。
等到我们拿着警察局开具的身份证明，补办银行卡、补电话卡、租房子以后，银行卡里的积蓄已经几乎清零。
从一个插间搬到另一个插间里，我们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兴奋和勇气。
晚上我抱着老杨问他：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大坏事的恶人，这辈子不管这么努力都要穷着活一辈子？
老杨第一次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脸晦暗的看着天花板。
为了快一点赚到钱，我和老杨都换了工作，他做了地产中介，我到一家商场做销售，我想不到生而寡言的老杨是怎么学着和人笑脸相迎的，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因为不痛快，他学会了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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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没有带老杨见过我的父母，倒是和老杨回过一次他的老家。
那是一年春节，我、老杨还有他的爸妈坐在一张饭桌前，他妈妈嘴里面念叨着“北京有什么好啊，我们家杨杨以前多听爸妈的话，怎么上了个大学交了女朋友就全变了呢？”
但是我特别难过，而且那时候我觉得真的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老杨一定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那年回到北京以后，我们都变了，老杨时不时的说起老家同学生活的多自在，而我也开始恐慌老杨会不会不像以前那么爱我了。
但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老杨对我真的太好了，我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男人会不爱我。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老杨在打游戏。
“你什么时候又玩游戏啦？”
“你烦不烦？我想玩就玩了。”
可能是觉得我烦，后来老杨跑到网吧打游戏，有时候玩到半夜才回来，我问他饿不饿，他只说吃过了。
因为老杨下班总是不回家，我渐渐的也就不再推辞公司同事组织的聚餐，他在网吧打游戏，我在外面吃饭喝酒，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应该也是动摇了。
4
关于分手，想来在看故事的你们都应该想得到我们后来分手了的吧？
有一天我在外面喝了不少酒，一个男同事非要送我回家，我和他说好多次我有男朋友的，但是他一直说不信。
“你肯定骗我的，这么长时间，也没看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过。”
也是赶上巧了，老杨那天忘记带钥匙，也没给我打电话，一个人蹲在楼下抽烟，听到我那个同事一个劲儿的说让我做他女朋友，红着眼睛就和我同事打了起来。
同事被三拳两脚打的发蒙，大喊着：你谁啊？
老杨像个疯子一样一边打一边说：我是她男人！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老杨爸妈知道了，慢慢的就连我们大学同学里都传开了，都说我劈腿。
有一次同学群里有个女生煞有其事的说老杨每天拼命挣钱，而我怎么在外面勾搭男人。
我想她一定不知道我也在群里，等到我质问她的时候，她突然一言不发了。
我没说几句话，就发现我被移出了群聊，我让老杨去群里解释清楚，老杨却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我突然明白，关于我劈腿的流言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了。
那之后没多久，我搬到了公司的员工宿舍，搬家的那天老杨坐在床上嘴里念叨的不停。
“你就是嫌我没钱嘛，你去找个有钱的好了，我以后会挣大钱的。”
分手以后，我有几年没有谈过新的感情，只是偶尔听说老杨也还留在北京，只是一直没有挣到他说的“大钱”。
有时候，我到挺希望他真的能够挣到钱，买一个房子，娶一个贤淑的老婆，生个孩子。
因为我觉得，他那时说过的爱我，一定是真的。
只是他的结婚短信我一定收不到，因为他在我的黑名单里已经五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