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们不应该这样对我好
北京军区军医集训队设立在北京市丰台区的一个部队招待所里。这个部队招待所门前的街道名叫正阳大街。正阳大街就是通向丰台火车站的一条必经之路。
李继先来到这个部队招待所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一进门，他就听见有人在旁边说：
“哎呀！你总算来了！都快把人急死了！”
他扭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人是郑美芝。
“郑阿姨，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继先吃惊地问。
“你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郑美芝笑着说。
“这个军医集训队名义上是由北京军区后勤部卫生部举办的，但是具体工作都交给了北京军区总医院，医院领导又把这些工作都交给了医务处，所以我和你妈妈就只好一起到这里来了！”
“我妈妈也在这里？”
李继先又吃惊地问。
“当然在这里了！我在这里当队长，她在这里当副队长。”
郑美芝肯定地说。
“我和她约好了一起去餐厅吃饭。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又说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我正在这里等着她呢！”
说话间，张玉峰就急匆匆地走过来了。只见她边走边说：
“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你别光顾着和我说话了！快看看他是谁吧？”
郑美芝指着李继先对她说。
“我已经看到他了！”
张玉峰笑着对郑美芝说。
“不过，即使看不到他，我也知道他很快就来了。因为，他爸爸在电话中告诉我，十二点之前一定会把人送到！”
“差一分十二点！”
郑美芝抬手看表。
“说话算话，按时完成任务！我们家老王应该向他学习一下了！”
“这是什么话？”
张玉峰连忙对郑美芝说。
“他应该向你们家老王学习才对呢！他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的事情多着哪！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怕说了让你笑话！”
说着，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吧！”
张玉峰拉着李继先对郑美芝说。
“你先去吃饭，我给他安排一下！安排好了，我就和他一起去找你！”
“好吧！”
郑美芝答应了一声，就独自走开了。
于是，张玉峰就带着李继先来到一间放着四张单人床的寝室，指着一张单人床对李继先说：
“这就是你的床位。我已经把这个床位给你提前留下了！你放下背包洗洗手，就和我一起去吃饭。吃饭回来再收拾床铺！”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李继先放下背包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为什么？”
张玉峰奇怪地问。
“我不饿！”
李继先冷冷地说。
“那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张玉峰笑着对他说。
“我去吃饭！吃完饭再过来找你！”
说罢，张玉峰就从这间寝室中走了出来。她边走边想，李秀山没说错！李继先确实对工作调动很有意见！她准备利用饭后的休息时间和李继先好好谈一谈。
饭后，张玉峰把李继先叫到自己的寝室。
“你的寝室说话不方便，我的寝室说话方便。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想说，就在这里对我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李继先倒了一杯开水，并把一包点心放在李继先面前。
“如果你现在觉得饿了，可以边说边吃。”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对爸爸说过了！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我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说罢，李继先就把自己的目光从屋里投向了窗外。窗外不断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和车轮声。这些声音告诉他，这里距离丰台火车站不远。想起丰台火车站，他的心里就像刀割似地疼痛。
“你不想说，我想说！”
见此情景，张玉峰就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你好！第一，集训结束之后，你就可以提拔为干部了，不用继续当战士了。第二，集训结束之后，你会被分配到北京军区的有关单位，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要比西域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你死去的亲生父母。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失去自己的子孙后代！”
“我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们不应该这样对我好！”
听到这话，李继先忍不住把积蓄在心中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了。
“你们和我的亲生父母可以上战场，我为什么不能上战场？你们和我的亲生父母可以壮烈牺牲在战场上，我为什么不能壮烈牺牲在战场上？你们和我的亲生父母曾经做过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不能去做？如果你们真正对我好，你们就应该让我像我的亲生父母一样，让我去完成我的亲生父母未能完成的伟大事业！”
张玉峰想了一下，觉得这样说下去肯定说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安慰一下他的情绪。
“这样吧！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意见！”
她笑着对李继先说。
“不过，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了，就先在这里好好学习！等到集训结束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把你调回原来的部队。”
从下午两点开始，正阳大街就实行交通管制了。只见一辆辆满载军事人员和军用物资的军车从四面八方驶来，一只只沉重的车轮不断碾压着平坦的路面，使正阳大街颤抖着身子发出一阵阵轰鸣。此时此刻，李继先正在参加北京军区军医集训队的集训动员会。这是他有生以来参加的第二次集训动员会。但是，他对这次集训动员会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集训动员会进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散会后，他就独自一人回到寝室，想打开背包收拾一下床铺。可是，他的手刚刚摸到背包，他的想法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这时，九九零一部队已经携带武器装备登上了停放在丰台火车站的军用列车。全体指战员笔直地站立在一节节车厢内，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从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丰台火车站的一个露天站台。在王国栋的陪伴下，李秀山正在那里代表全体指战员宣读一份决心书：
“……现在，九九零一部队的全体指战员就要踏上进军西域的征途了。在出征之前，我们向中央军委和全国人民保证：山再高，路再远，进军步伐不能停！风再狂，雪再猛，战斗意志不能衰！弹可尽，粮可绝，八一军旗不能倒！头可断，血可流，祖国领土不能丢！我们要和西域地区的各族人民共铸一把倚天长剑，我们要用这把倚天长剑斩断外国侵略者的侵略魔爪。我们的口号是：进军西域，保卫祖国！”
宣读完决心书，时针正好指向下午四点，只听李秀山一声令下：
“出发！”
停放在丰台火车站的军用列车立刻拉响汽笛启动车轮，一支威武雄壮的军歌从一节节车厢中齐声飞出：
“钢铁的部队，钢铁的英雄，钢铁的意志，钢铁的心。秀水河子歼灭战，队伍打成钢。嘿！大小几百仗，仗仗有名堂。三下江南，打得敌人胆破心又慌。四战四平街，威名全国扬。我们越打越硬，越战越强，……”
这趟缓缓驶出丰台火车站的军用列车，就像一把从北京城中缓缓抽出的倚天长剑，带着九九零一部队全体指战员的炯炯目光剑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西大门，指向西域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一个战略要地——那拉提。
王大勇和李小丽怀着激动的心情，透过一节车厢的车窗向外观望。一股思乡之情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两人不约而同地小声念叨着：
“再见了，北京！我爱你，北京！”
突然间，只见李继先背着背包冲上站台，边跑边喊：
“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
但是，他来得太晚了！军用列车已经开始加速了！随着速度的不断加快，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二零二一年二月二十四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