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读书笔记 Chap 20 陈虻不死——顺流而去

顺流而去

人不可能孤立而成，人由无数他人的部分组成。

我说到了陈希文对无数征地问题的看法，他说给农民的不是价格，只是补偿。这个分配机制极不合理，原因不在于土地管理法，还根源于1982年宪法。在那期节目播出后，我曾受到陈希文的短信，他说，我们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人们对明天，有信心。

演讲场地很小，水泥地上，放了个喷塑的泡沫背景板。大红的仿宋体写着：为祖国骄傲，为女性喝彩。底下坐了几十人，评委坐在课桌后，桌上面铺着鲜红的绒布。这是一个有点简陋的场地。但，人站在了这里，这里就是真的。

“一个国家由一个个具体的人构成，它由这些人创造，并且决定。只有一个国家能够拥有那些寻求真理的人，能够独立思考的人，能够记录真实的人，能够不计利害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人，能够捍卫自己宪法权利的人，能够知道世界并不完美，但仍然不言乏力，不言放弃的人，”我回头指了指背景板上这几个字，“只有一个国家拥有这些头脑和灵魂，我们才能说，我们为祖国骄傲。只有一个国家能够珍重这样的头脑和灵魂，我们才能说，我们有信心，让明天更好。”

回到座位上准备离开，有位不认识的同行已坐身后，拍了下我肩头，“今天早上我特别不愿意来。但听你讲完，觉得，有的事，还是要把它当真。不然就真没意思了。”

演讲结束时间还早，我走向公园，拎了瓶冻得结实的冰水，像平常，往木凳上一躺，抬头满是浓荫，虫鸟声无疑。

长空正滚滚过云，左边不远处是湖，风从湖上来，带着暗绿色的潮气，摇得树如痴如醉。更远处可见青山，两叠，浅蓝青蓝，好看得像个重影。

当下此刻，鄙人默坐，以处忧患。

湖在脚下，乳白色清凉的雾里，全是青草的味儿。没有人，听很久，茂密的草丛深处才听得到水声。

水无所起止，只知流淌，但总得流淌。山高月小，它要滴落；乱石穿空，它要拍岸。遇上高山峡谷，自成江河湖海。此刻，这水正在平原之上，促急的劲儿全消，自顾自地缓下来。一个温柔的转弯，推动另一个温柔的转弯，无穷无尽，连石头都被打磨得全是圆润坚实。

就这么不知所终，顺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