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旅馆

又是一年秋风。本已是冬至,却奈何A市的冬天一点也不寒冷,反而如秋天那般的风高气爽。

抢火车票的大好时光已过大半,于今剩下来的不是无座就是无座。

段羽把握住了第一波的抢票时机,但可惜没抢到票。如今他把希望托付给临走的前一两天,希望能有幸刷到别人退的坐票。

日子唰唰的飞过,眼看明天就是计划回家的日子了,段羽的票还是没有着落,内心开始着急了。

段羽拿着手机,从这个APP切换到另一个APP,努力寻找着时间合适价格也合适的票。耗时超过15小时的,还非直达的,暂不做决定;价格超过1000的,暂不做决定;无座的,也暂不做决定。千刷万刷,最终刷到A市朱雀机场到B市新芒机场的飞机票,总价877元,时间却是明天下午七点半起飞。

从B市的长途总站到段羽的家,还要坐5个小时的大巴,最后一班的发车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段羽想着,如果坐火车的话,在火车上也是要过夜的,多花几十块钱在新芒住一夜亦无妨。于是又从酒店APP里订了一家旅馆,住一夜40元。

由于新芒机场客流稀少,又加上晚上不方便,段羽就叫旅馆老板来接他,用手机把航班截了个图,发给了那老板,然后核对了老板身份信息,顺便就把接机费提前转给他了。

一切终于准备妥当,段羽就开始收拾行李。收拾一半,吃了些早上预备的面包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报纸,困意重重,把报纸撂在一边,直接倒床便睡去了。那报纸折叠着,没被盖住的一块正好睁着一只鹰隼般的眼,如同看着此时已然入梦的段羽。

“铃......”

手机的来电声把段羽从睡梦中叫醒,段羽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手机,却怎么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号码,用另一手揉了揉眼睛,虽然看清是一串数字,却也是轮廓模糊得很。段羽也懒得想太多,直接接听了。

“我已经到了,你到了没?”原来是旅馆老板到飞机场了。

“什么到了?”段羽望了望窗外还没有变黑的天,“你该不会现在到飞机场了吧?”

“是啊,来接你的啊。”

“我把我航班信息截图发给你了啊!是明天!”

“图里就是今天啊!”对面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可能!”段羽刷了聊天的历史记录,看图里航班明明是第二天,“你眼睛瞎了啊!明明就是明天嘛!”段羽把航班信息又截了张图发了过去。

却不料点了截图半天,总是发送失败。段羽正不耐烦的对着屏幕连连敲着手指,突然发送成功,对面却又突然发来一句,“好!很好!敢说我眼睛瞎,我就让你试试看!”

段羽心里不由一惊,顿时醒来,额上沁出些许冷汗。看了看腕表,正值晚上九点,窗外已是华灯泛起。想起刚才做的噩梦,段羽仍然心惊。

“铃......”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你好,我已经到机场了,你到了没?”
“老板你莫是搞错了吧,我航班是明天的。”
“明天的?不是今天的吗?”
“我发过图给你了啊——明天的。”
“那今天怎么算?算我白跑一趟?”
“我都发过图给你了嘛,不能赖我吧。”
“那不得行,再怎么的,也得给30块。”
“明天晚上你接我后,咱们再说吧。”

段羽感觉这老板真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还如此这般的无赖,懒得跟他胡搅蛮缠,直接挂了电话,换了鞋,下楼去吃晚饭了。

第二天到了新芒机场,已是九点一刻。机场四周一片漆黑,就只有机场内堂灯光通亮。

抬了抬微酸的头,竟看到些许微弱星光,在深黑得寂静的天空里明灭闪烁着。骤冷的空气,让段羽身子不禁有点瑟瑟发抖。段羽从后背包里拿出长长的破旧厚外套加在了身上。

旅馆的老板在机场大门外候着,不知道已经吸了多少根烟,烟头七歪八扭的散落了一地。

“你是蒙臣叔叔?怎么看着跟身份证不像啊?”看着司机年龄跟旅馆老板发来的身份证照片相差太多,段羽有点不明白。

“哦,那是我老爸。家里有事他走不开,所以叫我过来接你的。”说完那年轻司机就丢了烟头,用脚狠狠揉搓了几个来回,掸了掸上衣,从上衣内口袋里拿出蒙臣叔叔的身份证给段羽看。

段羽看好了,就把身份证还给司机了。司机放好身份证,拉高了衣领拉链,然后接过段羽手里的行李箱,“来,上车,我们这就走。”

车里很是整洁,却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段羽也说不上是啥味道。

“你这车里,怎么有一股怪味?”段羽终究是忍不住那种味道了,才忍不住的问了司机。

“哦,是吗?我们本来也不是专门接机的。天儿冷,车子又没常开,不通气,大概阴潮了。”

“机场到你家旅馆有多远?”话头打开了,闲着也是闲着,段羽和司机竟唠嗑起来了。

“估计也就个十分钟。”

“可我看图,说机场离你家旅馆就两公里啊,要不了10分钟吧”

“那图是直线距离,兄弟。能短还把它开长,老子是吃多了没事儿干啊!”

“那十分钟就50块,你们也真是赚!”

“50块?不是100块吗?”司机皱了皱眉。

“哪有啊!明明提前跟你老爸说好的50块,我都已经转给他了。”

“哦,是吗?我老爸却跟我说的是100块。”

“你看,我是实诚人,不爱搞这种骗人把戏的。”段羽说着,就把头伸到前座,把手机的聊天记录给司机看。

刚才下飞机时,段羽没大仔细看司机的脸。这时头向前伸时,司机的侧脸就在眼前,隐约络腮胡密密匝匝的长满了脸,还有那只如鹰隼的眼。段羽只是感觉很熟悉,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嗯,那看来,我老爸不是个实诚人,竟然干起骗自己儿子的勾当来了!”

“司机,我看你面熟呢,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我像我爸呗,你不是见过我爸身份证的嘛!”

“可我本来就没觉得你像你爸啊。”

“兄弟俺也是实诚人,我一直在B市晃悠,倒还真没见过你。”
......

一会儿过后,车子停在了“归乡客栈”门外,那几个霓虹大字悬在门顶格外明亮,倒是里面一片黑漆,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段羽慢慢的下了车,正转身要到后备箱里去拿行李,司机却拉住了他的外套。

“兄弟,天儿这么冷,我来帮你拿?”司机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藏在后背的手猛的朝段羽脖子一扎。

段羽还没回话,就已感觉头晕目眩,不一会儿就倒在了司机的怀里。

司机把段羽放在了地上,把手捧在嘴巴上,呵了一阵子的气,搓了一会儿手。司机才取下了段羽背上的电脑包,并拿走了段羽包里的现金。

“妈的,小兔崽子,身上的钱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白白浪费了老子那么多口水。”嘀咕了一阵子,手里的烟也快抽完了,就随性的丢到了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好几个来回才作罢。

“算你走运,老子后备箱小,懒得放你两个。”俯身把手盖住了段羽的脸,然后就转身上了车,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了冰筒里。一阵发动声响起,车子消失在了黑夜里,寥寥寒星仍在空中微弱的闪烁。

“我说过,我会让你试试的!哈哈哈!”段羽猛的被惊醒,眼睛痛得让他想哭,一下子只见黑漆漆的一片。

他以为是梦,静静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他老妈轻轻唤他,他又以为天还没亮。结果听到老妈说,医生你来了啊,他一下子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已经知道这并不是梦,却又仿佛殷切的希望这就是一场梦,只盼这场梦能够早点儿醒来。

哭了好些阵子,段羽也累了,还是伤心得上气不接下气。段羽老妈一直轻轻抚摸着段羽的后背,也还带着啜泣声。段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是那么的清晰,意识到这场梦只怕是不会醒了,反而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段羽躺在医院的床上,呆呆的看着,看的哪个方向,已经不确定了,似乎甚至也不能再称作为看了。期间来了三五个警察,说是要做笔录,便问起段羽整个事件的经过。

警察说蒙臣这位大爷早在两天前就已被人杀害,说是因为客人不付房租而与客人发生了口角,最后心脏病突发猝死,这事儿都已经见报了。老头子下面只有三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段羽听后大吃一惊,想当时怪不得觉得司机面熟,原来他就是报纸上的那个所谓的客人。只怪当时没仔细看,不然知道新芒有这事儿发生,多多少少能提高自己的警惕性吧,段羽如是想着。

提到归乡旅馆时,警察也说新芒之内并没有叫归乡的旅馆,说段羽被人发现的地儿跟前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已多年无人居住。

段羽说他明明在app里找到这个旅馆的,也核对了车牌号的。警察说那个旅馆昨晚就已经下线了,订单里的车牌根本就不存在。

最后警察试探的问了一下:“新芒昨晚还死了一名男青年,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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